玉竹在黛玉手上写了参政道三字,显然这位来争位置的姑娘是苏州参政道范光熙家的姑娘。
    黛玉好容易穿越回幼时,自然要为家族命运拼一把,因而刚穿越回来,就格外重视搜集朝廷和地方的各级官员信息。
    范光熙膝下二子一女,幺女尚未及笄,看那小姑娘年纪,应当是范家幺女了范适了。
    范适的父亲品级比姚若祖父低些,但她是嫡女,姚若是长孙女,论起来,范适的身份比之姚若为高。但姚若今日是主,范适是客,范适倒是不会去要姚若的强,而黛玉则是不同。
    黛玉本就生得极出挑,就是放在众多琼闺玉秀里,也能让人一眼就瞧见她。今世又饮食健康,注重锻炼,除了原本就灵秀至极、姝丽无双外,格外添了一种活力,越发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度。虽然还未七岁,却叫人难以忽视。
    加之黛玉办了几件事都传了出去,都说先头巡盐御史的独子落水,是六岁的林家大姑娘救的。这件事因为在大众看来太过惊世骇俗,越是大大方方传出去,反而没什么人信,可见许多人就是爱信小道消息。
    还有便是年前黛玉扫了族叔族兄的脸面,和前两日刚发落了几个庄头管事。因这两件事发生在苏州本地,倒传了出去。
    林大姑娘小小年纪那样厉害的名声丽嘉,和眼前这样玉雪可爱,灵秀至极的样子出现了极大的反差,林家又是头一回来巡抚大人家中做客,前来的夫人、太太们难免将目光投给了黛玉。
    范适因头上有两个嫡兄,在家极受宠爱,便觉林家女一个没留头的丫头凭什么抢自己的风头,心中便有不喜。不过刚开始她也不愿生事,苏州一地有头有脸的女眷们都来了,自己若莫名寻林大姑娘的不是,也怪没意思的。
    但范适带着一个嬷嬷四个丫头走近暖阁一瞧,便来了主意,指使贴身丫头去让黛玉一桌换位置。
    范适的丫头走到桌旁,一福身道:“几位姑娘,我们姑娘喜欢这一张桌子,能否请几位姑娘移步换一桌?”
    春山站出来道:“你们姑娘喜欢这一张桌子,便跟巡抚夫人说去?若是巡抚夫人同意,你们将桌子搬家去也没人拦着,巴巴的来跟我们姑娘说甚?”
    黛玉抿了一下嘴,穿越去后世一朝,她已经不将屋里下人当奴才了,而更像后世的老板对待员工。不过春山作为自己的贴身大丫鬟,便是秘书的位置,替自己打发无关紧要的麻烦,倒是分内之事。
    扑哧一声,黛玉和雪雁倒没出声,但是一屋子的小姐丫鬟,总有人被春山这句话惹得笑出声来的。
    范适那丫头断没想到这边的丫头这样伶牙俐齿,又不按套路出牌,顿时涨红了脸。但这样的场合,一旦出手,便要争个高下,否则日后自家姑娘出门应酬都抬不起头。
    于是那丫鬟顿了一下,整理了思路,笑道:“这位姑娘说笑了,这临窗几个位置,我们姑娘喜欢,烦请几位姑娘换一下座位。我们姑娘不会白劳烦几位姑娘移动,会有谢礼的。”
    春山也笑了,道:“我们姑娘喜欢清静,烦劳你们姑娘出去,别吵吵嚷嚷闹得我们姑娘脑仁疼。我们姑娘不会白烦劳你们姑娘移动,会有谢礼的。”春山面上还挂着笑,但这笑容是真笑还是皮笑肉不笑,满屋子瞧热闹的人也看见了。春山心下是鄙夷的:什么阿物儿?这位姑娘定是在家受宠太过,出门也傲慢不知收敛,想抢了姑娘的位置给点东西就打发了?将自家姑娘当什么了?既如此,春山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春山可是林家家生子,黛玉读书的时候在一旁伺候笔墨,也识文断字的,百年传承的世家仆,那份子不卑不亢举重若轻,谈笑间便将对方的傲慢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了。
    这番话自然又引起了些许笑声,人都是爱热闹的,这暖阁内的风景,可比院子里好看多了。
    但毕竟今日的娇客,也都是苏州一地有体面的女孩子了,一屋子闺秀,其实是没谁放声大笑的,就那几个没忍住不小心蹦出来的轻笑声反而更刺耳。其实春山也就是把那范家丫头的轻慢原封不动的还回去,范适却觉受了奇耻大辱似的,对身旁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好没规矩的丫头,我们姑娘有事和你主子商量,岂有你一个丫头一而再再而三插嘴的余地?知道的呢……”听到这里,黛玉大约知道那嬷嬷接下来要说什么话,便适时的打断了她。
    黛玉将手一伸,道:“谁有事和我商量?怎么不见拜帖?知道的呢,说你们做下人的忘了规矩,不知道的呢……”不过黛玉到底给范家留了面子,剩下的半句没说。
    但是在场的也都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剩下的半句但凡不是糊涂的,都能知道:无非就是‘不知道的呢,还以为范家家教如此’。不过这话委实不是黛玉要刻薄人,这话是范家那嬷嬷用来刻薄林家的,被黛玉截胡了,抢先反问范家。
    这样的话,不管属不属实,被人当众说出来,委实没有意思。和黛玉同桌而坐的都是林家本家的姑娘,人家这句话,可不是对着黛玉一个人说的,是对着姑苏林氏这个姓说的。若真叫人将‘林家家教不过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以后再怎么找补都失了先机。因而黛玉必须抢先。
    黛玉还把真正刻薄的后半句话收回去了呢,光前面几句话,对范家主仆而言,那就不得了了,在范适看来,林家不待这么折辱人的?范家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全然忘了林家不过是用她的手段回敬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