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6番外之晚婚(五)

作品:《唐师宋辞

    国产父母一辈子操劳,将儿女一生幸福编织成包袱驮在身上。压弯了背脊,操碎了心。
    高芃优秀无疑,可她年纪也是大家眼中正尴尬的时候。高父高母终于等到女儿点头说辞职回家,正欢欢喜喜准备安排相亲的时候,也收到了另一个消息:女儿未婚先育且打算做单身妈妈。
    高母愣着脸,不停的搓着手里的桌布,几次想看高父脸色又放弃。眼前高芃倒好,像个没事人,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等着他们的回答。
    高父从震惊中回神,眼底不赞成一览无余:“你想要留下他?”
    “嗯,我想做妈妈。”
    “孩子的父亲知道吗?”
    “不需要。”
    “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为,有违自幼我对你的教育。”
    高父蹙着眉,神情严肃。高芃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外表出众成绩优异,从不用担心。他本以为她的人生轨迹也是如多数人羡慕的那样,恋爱结婚生子,和睦幸福令人羡慕。而她却给了他“惊喜”。
    女儿的身上有着一股骄傲的硬气,也许是因为她的经济独立,也许是因为她清楚自己要什么。可为人父母,谁都是新手,其中酸涩只有过来人才能懂。高母怀她受了苦,生她也不顺畅,鬼门关走过一遭,他们都很珍惜这个孩子。后来他主动担起照看小孩的任务,那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粗糙细活,那个都不好做,他怎么会不知道。
    得知消息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已经过滤完了所有可能。旁人言语,他能做到置之不理,可他的女儿,应该是个公主,也可以是个颐指气使的皇后。她不应该,为生命妥协。
    父女的对话间逐渐漫起硝烟,高芃不明白父母的心里。他们觉得有个家庭,那些辛苦最后都会变成甘甜。立场来说,没有对错。高芃不欲胶着,摸着肚子慢慢踱回了自己房间。
    高父的目光留在高芃的背上,她的背影不似从前风火利落,多了几分缓和。他轻叹,也许事情好坏只能交给时间定夺。
    在父母身边养胎,高芃每天都像只咸鱼。除了顾好自己,吃吃喝喝,没有一丝负担。人太闲了,注意力就会分散,想孩子,想未来,想李谵。
    他还好吗?有没有认真学习,好好写论文?还是······他已经有了别的女孩?
    多希望他能过的好,前途光明,幸福快乐;多难过他的未来与自己无关。
    李谵觉得自己很好。忙碌的白天,学习,兼职,研讨会,转眼就过去了。夜里的时间多数属于他,寂寥无声的房间,窗外呼啸而过的车轮声。繁杂,也带着点热闹,让他时常不能静心幻想:他没钱,而他有爱,有高芃。
    暑假开始,李谵接了个offer.工资少,待遇平平,但是公司名气在外头,让人难以拒绝。
    实习结束前,他用余下的工资和部门的同事们吃了一顿散伙饭。以前和高芃在床上尽兴之后,她常搂着他,细语呢喃“唠叨”经验。
    那时他不放在心上,甚至讥讽她的处事方式,然而……如今,他却将这些技能应用自如。
    同事们都很好,吃吃喝喝聊聊,祝愿李谵一切都好,希望来日还能再续前缘。酒过叁巡,有女同事先说了归意,大家便顺着散宴离去。
    饭店外,同事们拼车地铁都已安排妥当,只剩部门经理带着浓浓酒意等代驾。席间李谵也喝了几杯酒,然醉意未生也渴望清风。于是两个大男人,就一起蹲在路边,像蘑菇,瞎唠嗑。
    代驾很快就到了,李谵把经理送上车,嘱咐好司机正欲关门之时,手腕突然被副驾驶上醉的快要酣睡的男人抓住。
    车子驶出,带起夏夜的晚风。李谵似乎还能听见耳边经理的声音在回旋:李谵,替我向高芃问好啊。
    万般疑惑蜂拥而至,李谵想要一个答案,可这更深露重的时刻,他不舍去惊醒那睡梦香甜的女人。或者说,是不敢。害怕她身侧新欢接起电话,担心她视而不见来电显示。
    月份见显,高芃状态好,孩子很健康,一家人的心情都从紧张怀疑变成了期待。
    接到李谵电话的时候高芃正在母婴店里给孩子买衣服,他的声音听不出多余的情绪。她想,他也选择平静下来好好生活了,真好。
    “怎么了,李谵。”她轻轻的问电话那多唤了一声名字便不再出声的男人。
    李谵走出宿舍,在学校里悠然闲逛,定睛已是曾经她的办公室前。他盯着眼前的紧闭的门,良久问了一句:“你在忙吗?”
    高芃有些诧异,李谵大白天找她闲聊?
    “不忙的,你说吧。”她边说边拿起手边的婴儿被褥,放到肚子上贴了一瞬,心里说道:宝宝,这是爸爸陪妈妈一起给你挑的噢。
    “我——”李谵张嘴,却失声。仿佛声带在顷刻间便受了损。
    “我——”两眼一闭,心一横,就像眼前的办公室,他干脆说着:“谢谢你,高芃。”
    对话归为静谧。
    高芃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收紧,心情起伏藏于表象之下,“你知道了?”
    “嗯,经理让我和你打招呼。”
    “郑堃这只猪。”高芃啐了一声。
    “为什么给我介绍工作?”李谵妆似顺着话头,淡淡问道。
    “李谵,你一直都在用实力说话。”
    言下之意,她是在做份内事。不徇私,不枉法,问心无愧。也许是许久的想念在和谐的对话中被激发,李谵故意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暧昧笑道:“嗯,确实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的实力。”
    说话间,商店里的顾客渐多。高芃不想挡道,便走到了一个角落。那里摆着婴儿的洗护用品,人不多,她站着的那个角落只有一个母亲正侧着身子给孩子喂奶。
    孩子看起来不大,吸奶的力气倒是不小。母亲嫣红的乳头被小小的嘴含在嘴里,拉扯吮吸,那样子······高芃很眼熟。
    以后她的孩子也会这样吗?和李谵一样,埋在她的胸前,贴着她的双乳不放。
    “高芃?”电话里忽然没了声,李谵忍不了确认。
    “我在。”高芃无声地笑了笑,空闲下来的手一直没离开肚子。
    “我工作……”李谵渴望和高芃说话。告诉她近况,聊心情,而所有的兴致都在下一秒被一道陌生的男声浇灭了。
    背后传来声音:“宝贝!你在这,可找到你了……”
    高芃循声而望,应该是眼前这位母亲的丈夫。他背光而来,眼中闪烁光芒,温情与欢喜满溢,再也装不下其他。
    她默默后退,给这叁口之家足够的空间收拾。她还要把这些告诉李谵,“李——”
    声音被打断,电话那头的男人突然像是着了魔,语气直硬怒气不掩:“宝贝?”
    李谵嗤笑:“高芃,我果然高看你了。你怎么会等我?你怎么会好心给我介绍工作?良心愧疚是吗?想要打发我,然后去和新认识的男人寻欢作乐是吗?高芃,我告诉你,你他妈别想!你这辈子都会欠着我,这辈子都不能脱离我!我要你不安,我要你心里再不能平静接受别人!”
    随着伤人恶语而来的是电话挂断的声响。高芃怔怔望着黑屏的手机,泪意即刻涌上了心头。她背过身,用力吸着鼻子,嘴里不停念叨着:宝宝,爸爸是在瞎吃醋,你不要难过噢。
    言不由衷,伤害的从来不只是一个人。李谵放下电话,两眼无神紧锁那扇她曾经办公的门。在那里头,他们相拥感受过禁忌的欢爱,他们平淡交流与正常师生无异。他的生活似乎每个角落每个点滴都和这个女人有关,他不能将她轻易剔除,而她却可以走的干脆利落,好似不曾来过。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办公区。夏日的烈阳之下,他泛红的眼眶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莫名的争吵过后两人就再也没有了交流,高芃强迫自己转移重心关心孩子,关心自己。旧年将过,高芃的肚子如期发动。
    深夜突至的羊水,难以忍受的痛感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一天终于来到。
    妇产科走廊里婴孩的哭啼,准妈妈的低声痛吟都是那么清晰,高芃未曾见识。她只能下意识紧紧抓着母亲的手,寻求安全感。
    高母把她的紧张看在眼底,想要念她人性,想要骂孩子父亲没担当,可又不想雪上加霜。她反握住女儿的手,替她理好被汗水沾湿的发,不停地说:“妈妈在这,妈妈在这。”
    最初的阵痛已经过去,高芃好不容易有了喘气的机会。眼看身侧父母眉头紧锁,一点没有将为祖父母的喜悦,她一囧,开始拿自己打趣:“出门太着急,都忘记化妆了。看来我注定不会是最美的产妇。”
    高父瞪了她一眼,语气严肃:“母子平安就好,要什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