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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缪斯

    他又捻起一片鸭肉,用薄薄肉片卷起上面光润如珍珠的紫黑鱼子酱,那圆溜溜的、弹韧的鱼子漏出几颗,滚过无垢白袍,拖出道道半透明的微腥黏液……
    他用洁白整齐的小牙撕咬半生牛肉,红白的肌肉与脂肪,织纹华丽如大理石,昂贵的松露酱混着牛血自他嘴角溢出,滑经下颌与颈子,在白袍前襟染出朵朵粉白血污……
    约瑟佩嫩红肉感的唇瓣沾满油渍,光亮丰盈,两腮高高耸起,将那漂亮脸蛋撑得滑稽逗趣,他唯一能视物的右眼此时如左眼一般失焦,空髅然,却绝顶喜悦、满足。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餐室中除他之外并无其他教士。
    那群活偶般呆板进食的教士从不存在,唯有一条粗壮蛇尾蜿蜒盘绕在餐桌旁,“劳伦佐”上半身光裸,那玉石般苍白无暇的人类皮肤紧裹着其下硬韧如铁的肌肉,块垒间清晰若刻,手背、耳后等处残存少许细而柔软的蛇鳞。
    此时的k与那位身披白袍的“圣者”已彻底沾不上边了,k自脐下幻化成蟒,单手支颐,手肘拄着桌面,线条狭长深刻的脸凑得离约瑟佩极近,漆黑瞳孔忽而浑圆,忽而竖成细线,唇角翘着,像在欣赏一只吃奶糕吃得滚瓜溜圆的奶猫。
    “嘶嘶……”k头部缓缓游移,从多个角度痴迷、沉醉地凝视约瑟佩。
    忽然,k薄唇微启,射出一条猩红细长的蛇信子,舐去约瑟佩唇角的酱汁。
    这动作使k稍稍刮到了那油汪汪、软嘟嘟的嘴唇。
    “啊……”西迪躁动不安起来,k飞快地绕桌爬了几圈,以消解这种冲动。
    k的小彩蛇太瘦弱了,一阵风就能吹倒,k绝不能因一己私欲伤害k。
    贱民们待小彩蛇差极了……
    k可怜的爱人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k,十几年来被那几个自诩洁净者的贱民虐待、欺凌,甚至吃不到一餐像样的食物……西迪蛇瞳竖立,k缓缓团紧了尾巴尖儿。
    k几乎无法去回忆自贱民脑中读取到的信息,暴怒与疼惜使他心如刀割。这几夜来,k夜夜在寝宫中扭成一个巨大的蛇团,为爱人的遭遇放声痛哭,嘶嘶悲鸣,k流下了剧毒的腐蚀性泪水,生生烧融了一张床榻。
    可k需忍耐,k不能索性将袖手旁观的贱民们全宰了,宰那么几个顶坏的坏种也就罢了(喔,还有那个下落不明的酒鬼,王国全境的毒蛇都在寻觅他),大规模的杀戮可能触发神降。身为另一维度的高级生物,圣灵不能如本维度的原生魔神西迪一般随心所欲地涉足此地,圣灵需要以子民们恐惧、死亡或祈祷的能量造“门”,而西迪不打算让k过来……k可不想再被圣灵砍一刀,两个拥有自主意识的k相互争夺小彩蛇,那岂不是糟糕透顶?
    西迪松开了尾巴尖儿。
    为迎接即将来临的转化,约瑟佩――是的,这是小彩蛇的人类名字,k得习惯这么叫k――k的小约瑟佩得多摄取优质的肉类。
    按教义,约瑟佩绝不应该碰鱼肉之外的肉类……西迪蹙眉,这些教条使k犯恶心,圣灵夺走了k的另一半,并唆使k的另一半崇信圣灵。
    这是何等的羞辱……
    “嘶嘶――”吃吧,吃吧……西迪用尾巴尖儿将另一盘盛满珍馐美味的食物悄悄推向约瑟佩。
    ……
    一顿盛宴过后,约瑟佩的无垢白袍一片狼藉,血汁横溢。
    犹如屠夫。
    他破戒了,他被暴食之罪玷污了,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吃胖了一点,这使他变得更好看了,以前那种削瘦多少有些病态,现在他的肩胛骨不再那么突兀地支出来,身体在肥大的白袍笼罩下也不那么打晃了。
    他打了些水,清理面部、双手,以确保没沾上面包屑或菜汤,随即依约来到劳伦佐的私人小圣堂。
    ……
    劳伦佐已经等在那儿了,他在圣坛前布置了一些东西,念珠、草药、经文……
    约瑟佩乖顺地跪坐在k面前,脸色红润健康,神态虔诚。
    显然,他已做好了接受“治疗”的准备。
    劳伦佐神态庄严肃穆地诵念经文,随即从圣壶中斟出满满一杯清水。
    “喝下这杯由我赐福过的圣水,我的孩子。”劳伦佐的嗓音略微嘶哑,“我相信它会治疗你的残疾。”
    约瑟佩接过圣水,他不假思索,仰头灌下一大口。
    而他险些当场呕出来……
    这杯圣水的味道竟极其、极其难以形容……
    它的气息腥甜如血液,质地浓稠,糊在嗓子眼,像一大块半化的果冻。
    “我往里洒了一小撮圣盐。”劳伦佐面无表情地说。
    “抱、抱歉,我以为只是清水……”约瑟佩强忍呕吐欲,对劳伦佐的虔诚与信赖使他勉力将这血液味道的圣水咽下。他面颊憋得通红,眼尾泪珠闪烁,睫毛一下就打湿了。
    劳伦佐翘了翘唇角:“你喝得太快了,慢一点,给我一点时间……”
    “是……圣父。”约瑟佩乖乖地低下脑袋,小口啜饮起来。
    果然,或许是适应了的缘故,那股怪味儿渐渐地没了。
    这确实只是一杯加了圣盐的水。
    第37章 蛇嗣(八)(无定血肉。...)
    杯中物流至胃袋。
    沉甸甸,暖烘烘。
    这杯洒了圣盐的清水如烈酒般直冲颅顶,约瑟佩面颊酡红,挺得笔直的身板软泥般缓慢委顿,像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