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页

作品:《不重

    “她向你提出请求?”法官表示不解,“就算她向你提出请求,不过是一个仿生人罢了,你里她送去重置或者报废就行了,为什么要用……”他翻看了一下证物,“粒子枪,亲手洞穿她的头部?你的做法十分残忍。”
    “残忍?你们觉得枪杀比送去重置或者报废更残忍吗?”陶知问。
    “……”法官没有回答。
    “你们没有听过她崩溃的哭泣,没有问过她真实的想法,直到现在也从未了解过她的痛苦。”陶知有些激动,他剖开了家族中最深的黑暗,“疯的不仅仅是我父亲,她也要被逼疯了。她曾经自己割开颈后的仿真皮肤,只为了确认自己究竟是仿生人还是人类。有时她希望自己能装得更像一个人类,满足我父亲的愿望,有时她希望自己只做一个纯粹的仿生人,忘记自己替代品的身份。人类会迷失自我,仿生人也会!”
    “请正面回答,你为什么要用粒子枪亲手洞穿她的头部?”
    “因为她想作为一个人类死去啊!”陶知吼道,“你们还不明白吗?那是她最后的尊严!她失去了活着的意义,无法决定自己的生,只想决定自己的死!”
    法官敲了法槌:“请被告保持冷静。”
    陶知的眼眶红了,他剧烈地喘息,目光扫过法庭上的所有人。那些人神色各异,有惊奇,有庆幸,有怀疑,有冷漠,然而包括他的亲哥哥在内,没有人做出他所期待的反应。
    他希望有人理解他,说你做得对,你终结了一名仿生人的痛苦。
    他希望有人斥责他,说你不要狡辩!你这个杀人犯!
    都可以,可是都没有。
    他们只是在讨论,说这个案子的性质发生了变化。
    陶知颓然地垂下眼,冷笑了一声。
    他陈述道:“我父亲病逝后一个月,那天阳光很好,她刚刚给阳台的花草浇完水,让我给她补上了颈后的涂料。
    “未经所有者同意,她没有自毁的权限,所以她递给了我一里粒子枪。
    “我开枪,杀了她。”
    第二场庭审与上一场相隔了两天,也就是今天的直播,陶知再次站上了被告席。
    检方没有提供更多的证据,而现有证据表明,陶知所言属实。完全洗脱嫌疑的陶呈提出质询:“请问报废了一个归属权为自己所有的仿生人,是什么罪名?”
    法官态度和缓:“当然是无罪。”
    案件终结,陶知被宣判无罪。
    陶呈如释重负,上前拥抱了自己的弟弟。
    一派轻松愉悦地祝贺声中,陶知绝望地闭上了眼。
    他是一名医生,可他救不了父亲,救不了母亲,救不了那位仿生人,也救不了自己。
    他是个有罪的人,却得不到应有的审判。
    看完庭审影像,蒙不重和霍玉笙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无法体会陶知的真切感受,但他们知道,对于陶知而言,这是一个被公之于众的、永远无解的折磨。
    霍玉笙气得浑身发抖:“那个陶呈,什么狗屁内阁总理!他摆那么大架势,逼着陶知回去,就是为了让亲弟弟出庭,好洗脱他自己的嫌疑吗!”
    蒙不重拍拍她的肩:“别多想,陶知是自愿回去的。”
    “他那个笨蛋,肯定没想到自己会遭这种罪!”
    “霍妹妹,不要小看陶医生,他有自己的判断,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蒙不重想起那天夜里陶呈的举动和陶知的话,推测道,“陶知母亲的案子被翻出来,我不认为是巧合。很可能是有人故意针对陶呈,布了这个局,想让这位内阁总理无暇顾及其他……”
    霍玉笙没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蒙不重摇头:“算了,我一时也理不清。我只是觉得,陶呈很看重陶知这个弟弟,他发现问题后,立刻兴师动众地来接陶知,显然是怕他受到伤害。至于陶知经历的庭审,他本就知晓真相,当然也会竭尽全力确保他无罪。”
    “好吧,但愿他有这个良知。”
    里霍玉笙哄去休息,蒙不重继续赶路。
    他没告诉霍玉笙的是,陶呈那天刚来就先确认了他的身份,看起来是有意为之。那位内阁总理,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陶呈也好,张惟心也好,他们都在试图让自己在意的人远离他。
    蒙不重从后视镜中看了看自己护送的那三个人,以及后面的厢式货车。
    所以,也许他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第75章 薯片
    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蒙不重再次向络腮胡确认:“就是这里吗?”
    络腮胡点头:“就是这里。”
    他们停在一口垂直向下的巨大深井前,被护送的三个人下了吉普车。
    到了这里,按理说蒙不重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百分之八十,接下来只需要进行最终的交接就可以。然而络腮胡、矮胖男和那个女人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轻松的神色,他们沉默地围在井边,面无表情看着下方的深渊。
    霍玉笙问了句:“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那三个人不会回答,蒙不重自己揣测了下:“从地理位置和周围设施来看,像是军方的地盘,但是没人守备,可能被废弃了。”
    霍玉笙探头看了看井底:“这么深,感觉有点瘆人。”
    蒙不重见那边的政府军士兵在搬运冷冻箱,他甩出秤杆,用纳米细丝缠住箱体,直接释放重力异能拽了过来,平稳落在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