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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云中歌

    风雪中,人与花都摇摇yù坠,刘询的心不自觉地提了起来。看到那人顺利折到梅花,刘询也无端端高兴起来,觉得好似自己成功做到了一件事qíng。
    看看那人下山的方向,刘询迈步而去。
    七喜和何小七对视了一眼,嘴角都含了笑意。看斗篷的颜色,该是个女子,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或哪宫的宫女,只怕她自己都不会想到,这番雪中折花竟会这下泼天富贵。
    等刘询绕到山道前,人与花竟已下山,白茫茫风雪中,一抹红影渐去渐远。
    刘询忙加块了步速,一边追,一边叫:姑娘,姑娘
    女子听到声音,停住了脚步,捧着花回头。
    花影中,轻纱雪帽将容颜幻成了缥缈烟霞。
    刘询赶到她身前站住。大病刚好,气息有些不匀,喘着气没有立即说话,只凝视着眼前的人儿。
    几声轻笑,若银铃dàng在风中,笑声中,女子挽起挡雪的轻纱:皇上,你怎么看着有些痴呆?
    刘询一时间分不清楚自己是喜是悲,怔怔望着云歌。
    云歌在他眼前摇了摇手:皇上,你回去吗?若回去正好顺路。
    刘询忙笑道:好。说着想把云歌抱着的梅花拿过去,我帮你拿吧!
    云歌任由他拿走了梅花,默默走在他身侧。
    风雪中,两人走了一路,竟是再没有说一句话。
    女子的软语娇声固然愉人心扉,可适时的沉默却更难得,刘询杂乱的心绪渐渐平稳,觉得心中有茫茫然的平和安宁。
    进了温泉宫,刘询拿着花,迟迟没有还给云歌,直到最后才将花依依不舍递回:好花要个好瓶子,我命七喜去给你寻个瓶子。
    云歌没有接,微笑着说:皇上捧着它回来,就送给皇上赏了。
    留意有意外之喜,笑道:我的起居殿中刚收了一个新花瓶,正好cha梅花。
    云歌问:什么样子的?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肩并肩地进了大殿。
    何小七yù跟进去,七喜一把拽住他,摇了摇头,有遥遥朝殿内的宦官打了个手势,所有宦官都悄悄退出了大殿。
    何小七呆站了会儿,小声问七喜:这不是第一次?七喜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何小七忙知错地低下了头,嘴边却抿出了个yīn沉沉的讥笑。
    云歌一进屋子就笑说:好重的药味。
    刘询叹道:我的病已经大好,他们一个个却还把我当病人一般捂着。
    大哥若不觉得冷,我打开窗户透一下气。
    看刘询同意了,云歌将殿内的窗户一一打开。捧起案上的一个玉瓶,行到外殿:大哥说的是这个瓶子吗?
    就是它。
    云歌把瓶子放在正对殿门的案上,脱去斗篷,跪坐在案前。
    刘询将花递给她,坐到她身旁,看她修剪花枝。
    两人时不时视线相触,云歌或嫣然、或低首,刘询只觉花香袭人,人yù醉。
    花cha好后,云歌献宝一样把花捧到刘询面前:大哥喜欢吗?
    刘询的声音很重:喜欢。
    云歌侧首而笑,刘询忽然伸手yù握掩映在红梅中的皓腕,云歌却恰好缩手,两人一擦而过。
    云歌取出腰畔挂着的玉箫,低着头说:我给大哥chuī个曲子,好不好?
    刘询点头。
    云歌侧倚在案上,轻握着玉箫,悠悠地chuī起来,慵懒闲适中妩媚暗生。
    他的峥嵘江山中,唯缺一段人间天上的旖旎。恍恍惚惚中,刘询只觉欣喜无限。
    云歌一首曲子chuī完,低头静坐着,好似在凝神细听,又好似含羞默默。一瞬后,她向刘询欠了欠身子,站起来就要离开。
    刘询亟亟伸手,只来得及握住她的一截裙裾。
    云歌回头看他,剪水秋波中似有嗔怪。刘询忙放开了裙裾:你明日陪我去山中散步可好?太医说我应该每天适量运动。
    云歌凝视了他一瞬,忽而一笑:大哥若明日还愿意见我,我就陪大哥去散步。
    刘询喜悦地说:那说好了,明日不见不散!
    云歌笑着,扭头而去。
    她一出殿门,就加快了步速,一边向树林里走,一边嘴里打着呼哨。树林深处传来猴子的吱吱叫声。云歌跑进林中,一只猴子倒吊在树上,另一只猴子抓着个木盒给她。云歌拍了拍猴子的脑袋:好样的,回头再谢谢你们,赶紧回山中去,这几天都不要再出来,藏好了!
    云歌打开木盒,把自己要的令牌藏入怀中,qiáng装镇静地向宫外行去。
    等出了温泉宫,到了约定地点,一直潜藏在暗处等候她的人立即迎上来。云歌将两块令牌放到他手中:这块可以出入建章宫,这块用来出城门。皇上说不定今天就会发现令牌被盗,你们一定要快!一点要赶在皇上派人通知隽不疑之前出长安,否则一定要块!云歌有深深的抱歉,因为一旦失败,所有参与此事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来人立即飞身隐入风雪中:我们一定尽力!
    云歌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从这一刻起,很多人的xing命都在以点滴计算,而她唯有等待。
    刘询目送这云歌出了殿门,很久后,才收回了目光,看向案上的梅花,只觉得从鼻端到心理都信箱萦绕。仿似自己不是坐在温泉宫里,而是回到了很久以前的少年时代。
    踏chūn时节,柳丝如轻烟,浅糙没马蹄。锦衣少年、宝马雕案,在huáng莺的娇啼声中,呵护着高贵优雅的仕女谈笑而过。他们遥不可及、居高临下。在经过一身寒衣的他时,他们或视而不见、态度傲慢,或出言呵斥、命他让路,却不知道这个他们随意轻贱的人原本在他们之上。
    在萦绕的梅花香中,过去与现在jiāo融错乱。那个一身寒衣的少年正在乱莺啼声中一边欣赏chūn色,一边折下梅花,笑赠佳人,而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都在频频回头。
    刘询笑着坐了很久后,吩咐七喜去拿奏折,准备开始处理政事。
    太医建议刘询到温泉宫的初衷是想让他远离政务,清心修养,课刘询丝毫未懈怠政事,每天都会将送来的公文,奏折仔细批阅。
    有些奏折批阅后就可以,有些奏折却还需要加盖印鉴,所以吩咐完七喜后,他又亲自起身去室内,准备开启收藏印鉴和令符的暗格,取出印鉴备用。
    他的手搭在暗格机关上,按照固定的方法,打开了暗格,所有的印鉴和令符都呈现在他眼前。
    云歌一遍遍问自己,我真的只能等待了吗?
    不!一点还有可以帮到他们的方法,一定有!不能让他们独自而战,我还能做什么?还能做什么?只要拖住刘询,让他越晚发现令符丢失,所有人就越多一分生机。可是怎么拖住他呢?再返回去找他?肯定不行!刘询聪明过人,如果我表现太过反常,他一定会起疑心,察觉事有蹊跷,反倒提前败露。
    究竟怎么样才能让刘询觉得不是外人在刻意gān扰他,而是他自己作的决定?
    她猛地转身疯跑起来。
    当云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书阁中时,孟珏的眼色沉了一沉。
    刘奭欢喜地站起来:姑姑。看了看孟珏,又迟疑着改口;师母。
    云歌走到刘奭面前蹲下:你想去打雪仗吗?
    刘奭笑看着孟珏不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云歌望向孟珏,孟珏颔首同意。她立即牵着刘奭向外行去,又吩咐小宦官去叫皇后。
    她和刘?捏好雪团,偷偷在树后藏好。许平君刚到,两人就一通猛扔,砸得许平君又跳又叫。
    刘?看到母亲的láng狈样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许平君看到儿子的样子,心头一酸,这才是孩子该有的样子呀!
    她随意抹了抹脸上的雪,就匆匆去捏雪团,又扬声叫身边的宫女: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快点帮我打回去!
    宫女们见她被云歌打成那样,都丝毫未见怪,遂放心大胆地加入战局,帮皇后去追打云歌和太子。
    两拨人越大越激烈,兴起处,全都忘了尊卑贵贱,叫声、笑声、吵声不绝于耳。
    ※※※
    随着暗格的打开,刘询正要细看所有的印鉴和令符。忽然,窗外传来惊叫声和欢笑声。刘询皱了皱眉,侧偷看向外面。本以为不过一两声,不想竟然一阵又一阵地传来,他不禁动了怒,谁的胆子这么大?敢在他的殿外喧闹?七喜gān什么去了?竟然由得他们放肆?
    随手将暗格关好,暗藏不悦地向外大步走去,还未走到殿外,七喜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皇上,奴才刚命人去查探过了,是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和孟夫人在打雪杖,所以奴才就没敢多言,先来请示皇上,皇上的意思是
    刘询的眉头慢慢展开,笑了起来:他们倒是好雅兴。走!看看去!
    七喜笑应了声是,立即去拿斗篷,服侍刘询去看热闹。
    云歌立即反应过来,一推刘奭,指向九宫上角,他忙把手中的雪团狠狠砸出去。哎哟!一个要偷偷潜过来的宫女被砸得立即缩了回去。
    花十象。
    云歌轻声下令,刘奭和她立即左右分开,各自迎战,将两个人从左右角包公的宫女打了回去。
    肋道。
    刘询用的是象棋术语,他的每句话,许平君她们也能听到,可就是不明白刘询到底指的是哪个方向,又是何种战术,所以听到了也是白厅到。
    在刘询的指挥下,云歌和刘奭敌不动,我不动。可敌人一旦动,他们总能后发制人。
    许平君不依了,嚷起来:皇上,君子观棋不语。
    刘?着急,立即探头大叫:父皇是锄qiáng助弱,侠客所为!
    云歌想按他脑袋,已经晚了,一个雪团滴溜溜地砸到了他头上。
    刘询大笑起来:真是头憨虎!中了你娘声东击西引蛇出dòng。
    虽看不得许平君,可她欢快的笑声飘dàng在林间。
    刘?见到父母的样子,也高兴地笑起来,雪杖打得越发卖力。
    这场雪中大战一直达到晚膳时分才散。刘询龙心大悦,玩xing尽起,索xing吩咐御厨准备晚宴,召随行的大臣和他们的家眷赏雪品酒对梅吟诗。
    君臣欢闹到深夜,才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