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咬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地点头。
    琼祁一笑，就这么拐着他回了潭影山。恰恰好错过了小孩眸底那一闪而过的促狭。
    ——
    潭影山上，蛊雕对新来的小孩表示出了十足的好奇。
    他们护法三个都是小时候流离失所被琼祁捡回来的，而蛊雕是最后一个被捡的，所以对此还是挺新奇。
    不过小孩看起来似乎比较腼腆，躲在琼祁的任身后任凭蛊雕劝说都不肯出去。
    琼祁倒是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了，怎么看怎么别扭，干脆甩手直接把小孩丢给了三个护法，自己坐主位上看他们逗小孩玩。
    不知不觉中琼祁想起了刚捡回他们三个不久时的事情。
    那时他才百来岁，还没有爬上魔兽领袖这个位置，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教他们习字、练武。
    后来他杀了上一任的领袖自己即位，他们三个就成了他的护法。虽然是忠心耿耿，但到底是没了儿时的那份亲近。
    坐上高位果然就注定孤单么？
    琼祁不自觉又想起了那抹艳丽的红色。
    同样是用一个同胞弟弟，同样是夺走了弟弟的几成基底修为。凭什么那人可以在神兽界风生水起，而他却被族人抛弃，不得不堕落成魔兽？
    直到七百年前那一战，琼祁亲眼看到陵光和陵云的兄友弟恭，他才明白过来。
    全都是命。
    他那弟弟甚至恨不得杀了他，才被他在一次防守的时候错手取了他的性命。
    陵云夺了陵光的四成基底修为，而琼祁只夺了三成。所以在那一战当中，若非陵云放水，他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那是陵云对他的第一次恩。
    琼祁恹恹地回忆着过往，忽然被人拉了一下衣角。
    他抬眸，对上小孩清澈的双眼。
    “怎么了？”
    小孩攥紧了手，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琼祁一愣，随后勾唇一笑，起身道：“你一个小屁孩管那么多干什么？玩够了的话本座带你去你的房间。”
    回到潭影山后，琼祁就重新端起了他的架子。
    小孩“噢”了一声，跟在琼祁的身后。
    ——
    之后的几天，陵云就暂住在了潭影山上，但很少能够有见到琼祁的机会，大多时候琼祁都是打发蛊雕去照顾他。
    也不知道拐他回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直到某一日陵云跑去想问琼祁到底什么时候会有凤凰族的人来时，才被告知琼祁已经去了云浮城。
    于是在陵云的死缠烂打之下，准备回城的长右十分无奈地带着他一起过去了。
    几日后，云浮城云冰窖内。
    琼祁在云冰窖内已经待了有五六日了，只着一身黑色单衣，似是完全不知道冷。
    “那个……我可以进来吗？”
    门口处传来一个试探性的询问，琼祁这才回过神来，沙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来了？”
    他在这里待了多久，就有多久未曾喝过水、说过话。
    陵云似是默认了同意，探进来以后忍不住搓搓手臂。
    “这里怎么这么冷啊……”陵云低喃了一声以后走近琼祁，忽然瞥到了他身旁的一副颜色近乎于这个冰窖融为一体的棺材。
    棺材内的人有着和琼祁一模一样的样貌。
    昨日是弟弟的祭日，所以今日琼祁的心情还没调整过来，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他。
    陵光似是以为琼祁在警告他，缩了一下脖子，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毕竟陵云只是个孩子，还是被他心血来潮拐回来的，琼祁不好无端冷落他，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后笑道：“无事。这里挺冷的，我们出去吧。”
    他动了动维持同一个姿势已久的身体，一边拉着陵云出去一边问：“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琼祁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当初把陵云诱拐回来的理由。
    陵云瞅着长右也已经回一清殿去了，就故意小声地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就自己来找你了。”
    陵云说得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这一句话就仿佛一颗小石子，蓦然落入琼祁沉寂多年的心池，荡漾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他微不可察地愣了一下，随后笑骂道：“你这小屁孩还挺黏人，你刚开始不还怀疑我呢吗？”
    陵云撇嘴道：“我不管，我现在觉得你是个好人，你就是个好人。”
    孩子的话多半任性不能信，琼祁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又调笑了他几句就带着他回到长右的宫殿暂住。
    这之后，琼祁渐渐更多地关注起了陵云，愈发打心底地挺喜欢这个小孩。
    虽然很黏人，但是却不烦人，什么时候该干什么都把握得十分有分寸。
    就是有一点令他不得不设防——他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
    就好像十分了解他。
    这总是令他忍不住联想到那个一眼就能看穿他的人，还有那一份隐藏在最深处无人知晓的情。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陵云的，而且直到亲眼目睹陵云死在自己面前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情。
    随着小孩的逐渐成长，琼祁也愈发经常地像是能在他身上看到陵云的影子，这也使得他对小孩的态度更加难以捉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