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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凤求凰》 我闭了眼,仿佛看到这里的chūn天,桃李芳菲,柳杏暗吐,风动梨花,淡烟软月。
我与羲赫相视一笑,第二日里,huáng大婶带着羲赫去了李老爷家,回来时,那房契就在羲赫的手中了。
我们搬了进去,huáng大婶,huáng大哥还有村子里几个汉子大娘过来帮我们修补整理了屋顶,布置了屋里的家什。羲赫又去镇上买了些,他来时也带了不少的银钱,我们的吃穿是够用了。一切都安顿好后,我和羲赫坐在屋前的阔廊,看着前面秀丽的景色,心中是说不出的惬意。那时我们都以为,余生,就会在这里平静的度过。
羲赫与我分住了两房,不过每日里他都看着我睡去才离开。huáng家村里有个小小的学堂,村里人见羲赫有些学问,便请他去教那些孩子。于是白日里羲赫去学堂,我便在huáng大娘家里帮她做些简单的农活,甚至学会了烧饭做菜,待学堂收了课便与羲赫一同回去。夜里我在灯下fèng补从huáng大娘那里拿来的衣裳,与羲赫絮絮闲谈。有时竟还会吟诗作赋,画些风景花鸟。日子清雅恬淡,宁静祥和。
就这样冬天过去,一转眼,又是一年chūn了。
最先开的,是屋后一株玉兰,洁白的花瓣好似剔透的白玉,有似天边飘dàng的浮云。我在水边浣洗衣裳,清透的水中映出一个女子,玉颜光润,气若幽兰,气息恬淡悠闲非常,尤一双眼睛,璀璨如星,灵动如珠,轻舞飞扬。这样的神采似是很久之前曾经见到,那还是在入宫之前,在凌府中,单纯而快乐,好似最纯洁的一汪清泉,没有半点杂质。入了宫,即使是最初的日子,只有自己,却因着那红墙深深,心意沉沉,失了灵秀。
羲赫在一旁劈柴,哐哐的声音一声声传来,在寂静的山谷中回响,更衬出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境界了。我浅浅笑开去,目光落在了那白玉兰上。
这几个月中,我们相敬如宾,却没有越雷池半步。相依相守,不是夫妻,更似知己。
在想什么?羲赫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边,凝视着我。我迎上他的目光,微摇了头。羲赫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只玉兰,新摘的,还带着清晨微消的露珠。他一弯腰,就将那玉兰别在了我松散挽起的发髻上。
自从出了宫,我便不再戴任何的珠玉首饰,发总是简单的用一块蓝布挽起,完全的村妇装扮。羲赫却说这样看起来更是一种风采。临水照影,水中人明丽的容貌更甚头上那娇嫩的花朵。羲赫怔怔看了我很久,目光中qíng意深深,柔qíng点点,好似星辰临落,又似chūn光投she。我小心得不去在意,用手拢了拢发髻掩饰去心中细小的涟漪。
chūn色渐浓起来。屋子周围的桃花纷纷开放,远远望去,妖冶缤纷一片,甚是妩媚。
一日里huáng婶的女儿带着幼子来看她,唤了我与羲赫一同吃饭。huáng婶的女婿年初时经举荐进了州府衙门当差,举家也迁到了汉阳,回来一趟不甚容易。huáng婶做了许多吃食,大家围坐在一起停她女婿说着一些新鲜的见闻。毕竟是在州府中做事,直到的事还是比民间传闻的可靠得多的。
都是杂事,我有意无意的听着,羲赫偶问些边关的qíng况,我知道,他的心里,即使放得下王爷的地位,将军的头衔,依旧是放不下大羲的安定的。这chūn日,往往边关有所侵犯,虽构不上威胁,却也能另边关的自民忧扰不堪。
今年边犯倒不严重,去年西南侵犯被平定,凌夕和大将军就一直在那里留守。今年西北变了,之前都是皇帝的兄弟裕王爷在那里,这次换了名老将,姓孟,不过据说皇上是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huáng婶的女婿说得口沫飞扬,我悄悄得看了羲赫一眼,他镇静自若的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那裕王二字。
最近汉阳城很热闹。今年开chūn就开始在各州府里为皇上选秀了,那城里的大家小姐们一个个都巴望着京里来人,如今那些绸缎铺首饰铺生意极好,每天都有很多的女眷去挑选。前几天京里人来了,城里最出名的李老爷家的女儿,第一个被挑中了呢。要是在京里被皇上看中,那可就成了娘娘啊。huáng婶的女婿赞叹得说着:那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漂亮多才呢。
我心里一震,有些微酸的感觉浮了上来。感到有目光投在我身上,抬头看去,是羲赫。我给了他一个释然的笑容,不觉就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手突然一顿,之前羲赫的心里,恐也是有悸动的吧。
相逢不尽平生事八
夜里在屋中,羲赫坐在灯旁默默地看一本书,很久都不发一言。我知道他的心里牵挂着边关的百姓,那孟姓新将应就是丽妃之父了。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慢慢补着一件外袍,偶尔抬头看他,他嘴唇微抿,眉头深锁,坚定地轮廓在烛光下没有半分的减退。我微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边:羲赫,我知道你的心中牵挂不下,不如,你回去吧。
我的声音在这暗夜中显得格外空茫,羲赫一怔抬起头看我:你说什么呢,我是不会离开的。他说完有些不自在得低了头去,似乎是自语道:只是这西北不比其它,皇兄不知为何要派孟将军去。他的xingqíng太过冲动,是不适合做守将的。突然羲赫反应过来一样,匆忙得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安慰他自己说到:西北边犯虽年年有,但是三年前那次的侵犯被击退之后,就难成气候。这几年我们一直小心提防,对那边也是实行恩威并重的政策,所谓的侵犯多是一些散落的小部族,孟将军应付得了的。他说完笑了笑,那是一个暗淡的笑容,我没有说话,目光看向了窗外。许久缓缓说道:只要是侵犯,不论大小,都会殃及边关无辜百姓。我知道三年前那场大战,也知道那之后朝廷的政策。可是羲赫,你不能不否认,这三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侵犯,有一部分,也是那些部族慑于你的声名。如今换了新将,难免有变啊。
羲赫没有说话,烛光下他的面庞忧虑起来,不过他终是朝我粲然一笑:不是说好了么。这里,哪来得沈羲赫啊。只是他最后的尾音悄悄的降落下去,难掩他心中无尽的担忧。我知道,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桌上的烛火突然上下跳动,晃得人眼疼。我起了身挑着蜷曲的烛芯,眯起眼睛手下细细得拨着。羲赫站起了身看着我:不早了,不去弄它了,早点安置吧。
我点了点头,看着羲赫走到门边,刚yùchuī熄蜡烛,突然那门后传来羲赫的声音。
今年chūn天,又是新人入宫的时候了。
这年的chūn天去得格外早。枝头上桃李缤纷的花朵还未完全凋落,天气就炎热起来。山中自是清凉些,可是晌午的日头愈发灼人了些。
今日huáng大哥起了新屋,羲赫一大早就去帮忙。傍晚才能回来。我本要同去,可是他说那打桩上梁的活都是粗活,我在还是不方便的,便回绝了我。
清晨我拿了衣衫去河边浣洗。眼看夏日近了,那些冬日里厚重的衣裳自是要清洗gān净才能收起来的。今日天气正好,微风轻拂却又满是暖意。
屋前的小河水流太缓不适合洗衣,好在山坡后面有处水流湍急。坐在河边一块大石上,素缟的裙角被风chuī进河中,dàng漾在碧蓝的水波中。眼前清流声喧乱石,色静沈松。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那些飘dàng在水面上的落花有些聚在我的裙边久久不散,好似给那素净的缟裙平添了最美的绣花。
我看着眼前的绿水在遥远的前方开阔处与纯净无瑕的天接成一片,不由脱口而出: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我坐在河边面朝河水弯腰清洗着那些冬衣,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之后,一个淡雅的声音传来:这位姑娘,我们在前面走错了岔路。请问你可知去汉阳的官道怎么走?
我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手上正洗着一件羲赫的内袍,手不觉一松,就见那暗墨色的袍子顺着水流迅速的漂向远方,好似碧水中一个流动的不祥的漩涡,又给倒映在水中的蓝天徒增了黯淡的yīn影。
我感到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般,人几乎要变成一截无生命的木桩,呆呆的定在那里。我不敢回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
那,分明是沈羲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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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恩已尽yù何归一
这年的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十一月天气,就已经是寒风萧索,百叶飘零了。
风总是呼呼得打着唿哨chuī进来。每每此时,我除了拉紧身上淡薄的衣服蜷在墙角,再不知如何去抵御那冷彻肌骨的寒意。我总在想,如果那是个chūn寒料峭的日子,也许今天我身上穿的,就不是这么一件单薄的夏衣,丝毫抵抗不起冬风的肆nüè。很多次,我以为自己会在冰凉的夜里死去,因为是那么冷,冷得我在闭上眼时,总觉得有更一个深深的黑色的漩涡将我吞噬。其实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掉进去再也出不来,这样,我或许就可以看到父亲慈爱的笑脸,也许,我就会身在温暖如chūn的地方。不过,我想也许我会掉进阿鼻地狱之中,因为我早就犯下了这世间最难被容忍的罪孽。
自那个chūn日里我被送进这里,在踏进这屋子的那一刻,我就在想自己何时会离去。不是离开这里,而是这个尘世。我以为会很快,因为他那天的脸色是那么的可怖,那双眼睛中的怒火甚至可以烧毁世间的一切。我终于知道什么是雷霆震怒。他是帝王,可以用一切方式表达对一个女子的爱意,自然,也可以有任何的方式,消除心中对一个人的恨意。
每次这样想,我的心就揪了起来。不知道羲赫会遭受什么惩罚。那天沈羲遥看他的表qíng是那么的yīn沉,然后他手一挥,羲赫就被人带了下去。也许,此时的他,处境难过我。也许是在那人人闻之色变的天牢,又或者,沈羲遥将他发配。可是,我的心中抱着小小的希望,毕竟,他是他的兄弟,也是太后默许了的,所以,一切罪责都可以让我承担。只要,羲赫不要受到过多的牵连就好。他是那样一个男子,是不能被那残酷的刑罚所摧毁的。
其实冷是其次,那种一开始如同无数细小钢针扎进肌肤的疼痛感在一日日的重复中变成了习惯,渐渐得忘却了般。我只是无法忍受这里的寂静。那么静,好像天地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偶尔我会看到天空中的几只乌鸦,带着夕阳的暗影呀呀飞过。虽然是繁逝,是冷宫,可是我所在的这里却是一个独立于其他的小小的院子。那次在繁逝的门外看进去,是有些被打入冷宫的女子的,可是我知道自己在的地方,与那些女子的住所,中间隔着一个很大的距离。偶尔,有很小的叫喊声在深夜传入耳中,虽然小,可是那划破夜色的尖锐的悲鸣,在我的耳中听来,却已是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了。它让我知道,这里是真实的凡世,还有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