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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凤求凰》 我叹了口气,端起一杯茶要喝,却久久不能下咽,一个疑问涌了上来,越过碗沿看着惠jú,我慢慢的问到:那刺客可有抓到?
览尽经年恩仇事六
惠jú想了很久迟迟没有回答,我兀自笑了笑说到:想必是抓到了,不然怎会轻易的就饶了她柳家,即使皇帝由此喜欢上了柳妃,这保护不周可不是小罪。惠jú点了点头,脸色明亮起来,笑着看着我说:是抓到了,据说还是个异邦之人呢。我端茶的手僵了下,异邦。。。。。。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专心的绣起了手上的小衣服,改了水红的丝线,手底下就绣起了一尾锦鲤。
惠jú一直盯着我,目光里是一抹痛惜。我对上她的眼:怎么了?惠jú摇着头:娘娘,奴婢觉得,娘娘和刚进宫时不一样。
我放下手中的活计,带了最柔和的笑看着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啊?
惠jú垂下头去: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一样了。尤其是。。。她吞吐了许久才说到:尤其是娘娘与皇上冰释之后。
我一颤,手上顿了顿:是么?本宫可没觉得。
惠jú深深的低着头:娘娘,奴婢是觉得,您在遇到皇上之前,就像幽谷中一支百合,清雅高贵,不食人间烟火。可是,那之后,您就成了一朵明艳的牡丹。。。她没有说完我很自然的接了上去:就变成这俗间之物了,是么?惠jú张大了眼睛看我:不是的娘娘,您一直是那么的高贵,就像仙子一般。奴婢只是觉得,您变成了雾中的牡丹,让人看不清了。
她说完突然就跪在了我的面前:还望娘娘恕罪,奴婢讲了这大不敬的话。
我伸出一只手拉她起来,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到:不,本宫不会怪你的。本宫反倒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惠jú抿了嘴许久才说到:娘娘,奴婢觉得,娘娘遇到皇上之前,是真正的您,可是遇到皇上之后,娘娘就掩藏了许多。她叹了口气:他们都说,柳妃娘娘就是靠她那真xingqíng打动了皇上,毕竟这后宫。。。。。。惠jú没有说完,可是我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是啊,这后宫里充满了面具,身为皇帝,不是不知道的。那一张张明艳笑脸的背后,到底是如何的嘴脸。那看似和平宁静的背后,又其实是多么猛烈的疾风骤雨。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各有目的。小的无非是君王的一个回顾,大的,就是坤宁宫里那张椅子。皇帝在前朝已经看惯了带着面具的大臣,清楚那之间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而那此消彼长的权力争斗,也正是他所要利用的。那么回到了这后宫,他自然是不愿再看到同样的场景。可是,这后宫的你争我斗,却是远远超越了那前堂之上。此时,一个真xingqíng的女子,一个用最原始的自己面对皇帝的女子,自然是皇帝最需要的。
只是,皇帝不懂,即使是他所喜欢,却也不是个个的女子就去做到。皇帝更不知道,即使是想做到,即使有着他的宠爱和保护,在这个弥漫了血的气息的后宫之中,也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柳妃,我信她最开始,一定是一个眼神明澈的女子,有着最美好的容颜和最动人的风qíng。可是,在这日复一日的后宫生活中,即使她有他的保护,却也在流年之中,失去了那份清澈。
而我,在那个傍晚,在坤宁宫前看到那大批的他的身边的侍从的时候,我就已经隐藏起了自己。
惠jú不懂,就算这后宫之中所有的女子都将那面具摘下,我都是依然要带着它的。因为我是皇后,皇后都是千挑万选母仪天下的女子,所以我不能像嫔妃那样毫无顾忌地争宠,那样有失身份。我要永远保持着和煦的笑,大方的姿态,必须做出心平气和,温婉贤淑。我不能妒,不能怨,不能恨,即使有了,也要隐藏在那端庄的笑容之下。我不能展现最真的一面,因为那样,只会给我带来灾祸。毕竟,我的夫君,是皇帝,是拥有三千佳丽的帝王。
淡然的笑开去,不回答惠jú的话,只浅摇着头,专于手中的刺绣来。惠jú也不再开口,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再没有说起这个话题。
一日秋光繁盛,窗外的蓝天明媚娇艳,浮云片片,蓬岛遥台上种植着四时奇花佳木,任意时光看去都是景色明丽,风景殊胜的。此时节棵棵枫树上鲜红yù滴,夹杂着片片金huáng,看上去姿态妖娆,明艳摄人。又有碧蓝一色的天做衬托,高远通彻。
我只朝那阳光明媚的院里一瞧,心就飞了出去,一连数日或躺或坐在那大chuáng之上,身子都困顿了。只想着去走走看看,透透气。
恰巧惠jú进来,我唤她至chuáng前:去请太医来,本宫有事相询。自己看着惠jú出了去,轻轻的下了chuáng,不再感到劳顿和乏力,却是希冀着能走到那清慡的院中,哪怕只是一时半刻也好。也更觉得这屋中昏暗气味陈腐起来。
娘娘,您唤老臣。隔着一层纱帘却也能看出是最先诊出我有孕的张太医,他依旧是带着最温和的眼神问到。我点了点头,见他并未对我下chuáng发出置疑和劝阻,微微一笑说到:张太医,本宫在这殿阁里已待有半月之多,实是想出去透口气,这几日你开的药很有效,本宫感觉好了很多,正巧今日风和日丽,气候宜人,本宫想在这岛上走动走动,以解长久以来的倦怠之感。你看可好?
张太医的眼里流出一层笑意,他转头看了看外面,思索了片刻才说到:臣要先请娘娘脉才可告知娘娘。另外,这也是要皇上知道才可的。
我稍愣了愣:如此小事也要知会皇上?本宫看是大可不必了。我说着走回了chuáng边,惠jú已在我手腕上系上了红丝。我闭上眼睛,心是最平和的状态,不久就听见张太医的声音:娘娘的身体确是调养好了许多,不过还是要注意的,毕竟。。。他没有说下去,可是我是知道他的意思。我的心里,是比沈羲遥更重视这个孩子的,自然不会容许自己出了任何的闪失。
娘娘若实是在这屋里难受,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只是不宜久,最多一个时辰。张太医捋了捋胡须说到,我心中雀跃起来,连连点头,一旁的惠jú看了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张太医离开后,惠jú一边为我更衣一边打趣的说:一说出去就那么开心,娘娘今日真像个孩子。我坐在巨大的铜镜前看着镜中人,已是换上了秋香色烟波宫锦珠花裙,罩了银凤翎羽长披风,斜cha了一只孔雀羚样的松石簪子,垂下一串细碎的蓝宝石,鬓间戴一朵浅huáng娟制芙蓉,更衬得人眉目潋滟,乌发如云。
惠jú正为我在眉心点上一朵桃花,门外突然响起了连串的脚步声,惠jú手微一抖,那花的一瓣就散开去。我轻皱了眉拿出丝帕要擦拭,就听见张德海的通报声响起.
皇上驾到。
览尽经年恩仇事七
我回头看去,正走进门的沈羲遥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好似阳chūn三月里的阳光,他的嘴角不由的微弯着,脸上还带着自豪之气,更衬得人褎然冠首,逸群绝伦,庸庸皦皦。
我朝他笑开去,娥眉皓齿,玉质天成。皇上怎么来了?我站起身行过礼后问到,这一连的半个月里没有见到过他,我一直以为,他是不会再上这蓬岛遥台了。毕竟,我做了那样的事。毕竟,他也说了,留我活着,只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毕竟,我,只是这大羲名义上的皇后了。
大捷!沈羲遥扬起他手上一份手绘月浮碧涛huáng绢奏折,目光炯炯有神,脸上是无尽的笑意。说罢走到我的面前将那奏折递给我,他的眼波漾dàng,满面chūn风。
我伸出手,可还是顿了顿。皇上,这恐不合仪制。毕竟,我是个妇人,不能涉政的。沈羲遥不置可否的一笑:朕让你看,还有谁会有异议么?我点了点头小心的接过,二哥熟悉的字体就映入眼帘,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和慰藉,手都有些颤抖。
从奏折上看出,二哥带兵一进入蜀地的崇山峻岭就遭遇了敌军的侵扰,好在二哥熟悉地形事先也已做绸缪,借这地利人和打了胜仗,虽未完全剿灭,却也是给了敌军重创,一时难以恢复。
奏章下面有一行朱批:自十月间西南兵犯,朕夙夜焦思,寝食不安,但有来者,必问详细。今闻尔所奏,少解宵旰之劳。尔大功半成,尚留蜀地直待功成。望尔等谨记前车之鉴,朕在京遥盼汝功成之信。
我一惊,看沈羲遥这御批的意思,是要二哥完全的剿灭了敌人方才能回京了。不过战事要紧关乎国之安危,的确大意不得。我心里是又担心又骄傲的。我们凌家的男儿,一个胜过一个。
待你兄长回朝,朕定大加封赏。沈羲遥在窗边的红木圆凳上坐下,仰着头看着我说。我的手一顿,随即迎上他的眼睛:皇上,这是臣妾兄长该做的。皇上信任他能战胜才将这将军头衔给了他,这打胜只是回报了皇上的恩德。更何况,我一笑将手中的奏折递还给沈羲遥,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挂的锦囊上,略有停顿才说到:更何况太后的意思,不是大胜之后迎娶长公主的么,那这捷报更是他应尽的本分了。
沈羲遥点了点头:你们凌家的子女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跟朕去要那些荣耀。不过,正因为如此,朕更会加以封赏的。我屈膝下去:那臣妾就先替兄长谢过皇上了。那一串蓝宝石晃在脸旁,有明透的光芒。
沈羲遥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他仔细的打量了我许久才说到:怎么下chuáng来了?我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目光越过他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笑了笑说到:皇上不觉得今日的天特别美么?我的余光看到,他的神qíng恍惚在我最纯粹的笑容里。
蓬岛遥台上有个不小的园子,虽然在这里住了许久,可我却对此一无所知。那园子就在万方安和殿的后面,傍着一池秋水,里面丹枫迎秋,桂子飘香。这里白玉铺地,有千回百转的小径,每一一转弯眼前都是令人啧啧称赞的风景。最后一转,眼前豁然开阔起来,是宽广的水面。此时水面上有片片落叶,我站在水边,看着清澈的湖水中自己的倒影,是沈羲遥方才领我过来的。一路穿花过桂,身上沾染了些须的香气。
我独自站在水边,感受微风拂面的惬意,周身连日来的困顿一扫而光,只留清慡。大口的呼吸着,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畅快。手放在小腹上,心是温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