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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的厂花男友

    杀伐征战,尸山血河他都见过,却没经过这阵势。
    他不自禁地慌了起来,顿住步子,惊道:胭萝,不必如此,你快放下,莫伤着自己,咱们万事都好商量。
    高暧摇了摇头,泪眼泫然,却毫无哭泣之声,凄楚一笑:这世间最苦的事,便是有缘无分,痴心不得,不说我和他,就像大哥与皇嫂,还有盈盈,还有你或许当年我娘为我生父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所以,这便是命数,既然认了,难道你还定要夺人xing命么?少一分杀孽,积一份善果,于你于我,于这世间,兴许也少些苦事。
    高昶听完,怔怔不语。
    是啊,有缘无分是苦,并不在于是否两qíng相悦,像皇嫂,还有那个淳安县君柳盈盈,若非真qíng所致,只怕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而他自己对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明知不谐,却要qiáng求,求之不得,又心念愈甚。
    其实他并非真要得个什么结果,只要她留在身边,时时可以看到她,这心也就足了,谁知到头来却要让她一生痛苦,连像原先那般兄妹亲爱也不能了,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颓然一叹,望着那清丽的面容,往事如烟,渐渐浮上心头,说什么也舍不得放手。
    既然如此,恨也就恨吧,各退一步,便是天高海阔,也让这冷寂的宫中多一丝人qíng味儿,只要她平安,说不定还能寄望以后
    若是他还不死心呢?
    高暧闭眸一叹:不管他如何,我心已死,绝不再见。
    好,待上元节过了,朕亲自陪你送他走。
    高昶说着,也不去瞧她,低首垂眼,落寞而去。
    那推门而出的吱呀声一响,高暧也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手上一松,那剪子落在地上,蹦出老远。
    她垂垂软倒,眸光滞滞,朱唇轻启,喃然唤着:少卿少卿
    月尽日出。
    天才蒙蒙亮,奉天殿前便站满了在京的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
    玉阶上仪仗早已列好,正殿檐下置了教坊金钟玉磬。
    虽是国丧期间,可这正月初一的礼拜大典还是少不得,只是与往年相比淡得厉害。
    辰时一到,五凤楼上钟鼓齐鸣,殿廊下礼乐奏起,高昶身穿朝服冕冠,于奉天殿内升坐,宗室百官于阶下跪了。
    礼部尚书亲捧御诏,立在殿前宣旨,恭贺新年大吉,社稷永昌,并即日起改元天承。
    阶下众人大礼叩拜,山呼万岁。
    礼毕,便赐下大宴,宗室臣工依爵位、品级依次入席。
    而这其中却有一名绯服蟒袍,满面皱纹的伛偻老者暗中离了队伍,独自绕到殿侧的巷子,在那里上了轿,竟往西苑去了。
    那里清静静的,不似前苑喧闹,此时只有些宫人内侍忙活着。
    他在阶前下了轿,由内侍扶着入内,沿廊间到内室,隔着珠帘先在外叩贺了新喜,待里面传叫了,这才进了内室。
    顾太后换了新制的深红织金缠枝牡丹绣袄,胸前以五色金线绣着秀山福海,洪福齐天,面上也满是喜色,正端着盏儿吃着糖水。
    她见他进来,唇角漾开笑意,先叫人又端了碗糖水来,跟着便让服侍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这百合莲子羹熬得尚好,你今日起得早,快吃一碗吧。
    焦芳笑笑,却将那碗向边上推了推,只在软榻边的绣墩上坐了,微微倾着身子道:你又不是不知,我向来不惯这甜腻腻的东西,还不如些葱饼热粥好。
    顾太后嗔了他一眼,嘴上却笑道:你也是,这么些年还改不了,就不知随着我些?言罢,又将那碗推了回去。
    他却也没接,笑容一敛,转而正色道:莫说这些,那边大典已毕,正赐宫宴,陛下他们说不得稍时便来叩贺,咱们长话短说吧。
    又有什么大事?
    顾太后眉间一颦:如今那野种竟做出如此背德无耻之事来,被昶儿当场抓住,定然不会再要她了,我这头总算放了心。
    她说着忽然撇过眼来,斜着焦芳道:说起来,你可是调、教的好gān儿,这宫里成千的奴婢,还有些无所出的小蹄子等着盼着出苦海,他都瞧不上眼,爪子居然伸进宫里来,要找那野种当对食。
    说这话时,她面色古怪,竟好像这件事颇值得玩味,直似大快人心。
    焦芳木着脸,翻翻眼皮,并没应声,隔了半晌才清清嗓子道:这事儿确是我疏忽,也是许久未过问,放着他心xing也野了。你莫当是什么快意事,该管还是得管一管。
    管他做什么?依我说,徐少卿让那野种清誉扫地,再也抬不起头来,又绝了昶儿念想,该当重赏才是。
    难道你就不想想大夏的国朝体面?
    嘁,那怕什么?这事是昶儿亲手抓的,他若没本事把盖子压住,这皇帝也就不用做了。
    顾太后说完一笑,重又舀着糖水品食起来。
    焦芳顿在那里看着她,想了想才道:话不能这么说,徐少卿终究是个奴婢,又不能与公主做出事来,到底仍是完璧,好好的人放在那里,陛下若真爱得深,气几天怕也就忘了,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终究还是个麻烦。
    此言一出,她手上便是一顿,瞥过眼来问:不会的吧,昶儿xing子傲得紧,那野种做出这等事来,怎还会再理她?
    那可未必。焦芳将眼一眯,故意将声音压低些道:你忘了当年慕妃的事,仁宗皇帝又何尝恼了她?有其父必有其子,何况这丫头还是冰清玉洁,成天放在嘴边勾着,指不定哪天便要伸手。昨晚除夕夜,陛下便偷入景阳宫呆了好些时候。
    话音刚落,便听啪的一声,那白瓷盏儿已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那野种!居然还敢
    顾太后咬牙切齿,那张脸早气得煞白,先前的喜色一扫而空。
    焦芳暗自笑了笑,抬手在她那颤抖的手背上轻拍着:莫要动气,若要了解此事,其实也简单得很。
    你说该怎么着?还是弄死那野种gān净!顾太后怒气填膺,胸口起伏,呼呼地喘着。
    何必那么麻烦,到头来还叫陛下记恨,眼下便有个好法子。
    什么?
    眼下徐少卿还压在东厂牢里未死,不如索xing便将他放出来,连着公主一起打发出宫去,由着他们远走高飞。那两人也是知轻重的,这一走定然是隐姓埋名,不会再生枝节,如此宫中了却了麻烦,也无损于国朝体面,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第119章 且远行
    这倒也是个法子。
    顾太后抿唇微微点头,却又沉吟道:只是这两人宫中之事知道的太多,若真的放出去,生出事来,那可如何是好?
    焦芳又在她手背上一拍:这个不必担心,由我去办,包管不会留下后患,只是陛下这头臣下进不得言,须得是连ròu连心的人循循善诱才行。
    这话已近点明了,顾太后当即会意,挑唇一笑:成,我懂了,回头叩贺时,我便传他进来,把这话说了,好歹劝他答应。
    懂归懂,还要拿捏个分寸。
    焦芳又凑近了些,挨到她身边,低声道:你自来都是个急脾气,陛下也是这般,三两句话一顶就要炝火,这便什么也劝不得了。稍时陛下来了,可别像上次那般唇刀舌枪的,究竟是母子连心,你好言好语的说,陛下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要能劝得他回心转意,以后也就不用这般烦恼了。
    顾太后听完,也抓着他那gān枯的手握了握,点头道:你说得对,当娘的和儿子哪有隔夜仇?我知道分寸,唉就盼着这事儿赶紧过去,我也想好好清静清静,不像现在这般cao心了。
    焦芳见话已尽意,便抽回手道:那好,我这便回司礼监去,等着拟旨,然后依计行事,你就无须管了。言罢,便起身告辞。
    顾太后也没再留,目送他半躬着身子出了门。
    闲坐片刻,便有宫人进来,报说陛下领着皇室宗亲和一众朝中重臣前来叩贺,正在外候见。
    她呷了口茶,吩咐道:你叫陛下进来,其他的在外磕个头就成了。
    那宫人应声去了,不多时便见换回了那身赭huáng色团龙袍的高昶撩帘而入。
    他面色冷沉,毫无新chūn正日,社稷改元的欣喜,缓步近前,勉qiáng挤出一副笑意,叩拜行礼道:儿臣叩见母后,恭贺母后新元之喜,福寿绵长。
    好,好,昶儿快起来,咱们母子俩哪来这么多繁文缛节,你心里想着母后便好,不必如此。
    顾太后看着儿子神qíng困顿,面色也不好,不由心疼得厉害,拉着他起来,并膝在软榻上坐了。
    这些日子见你又瘦了,可要多留心些身子,国事再重,也不是一日两日做得完的,你这般cao劳,倒叫那些做臣子的舒坦了,算什么话?
    高昶轻叹一声,微笑道:母后不必担心,儿臣理会得,眼下我登基未久,正是非常之时,多费些心思也是在所难免,日后待各方都理顺了,也就不这么cao心费神了。
    顾太后和声一笑:国事上你来做主,母后放心得紧,只须记得国家中兴非一日之功,凡事量力而行,不必过分qiáng求,你好好的,母后在宫里也安心,知道么?
    谢母后关心,儿臣方当盛年,不在此时奋起,更待何时?母后不必担心,儿臣身子骨自有分寸,少说也能再孝敬你老人家五十年。
    他唇角扬着,脸上却不见欢容,近于苦笑。
    顿了顿,便又道:母后若没别的事,儿臣下面还有些事,这便告退了。
    顾太后唇间一撇,佯作不悦道:这才与你说了,怎的又急着要走?连多陪母后一时半刻也不成么?
    高昶闻言只好又坐了回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有什么不成,儿臣正该多抽些工夫出来陪伴母后,只恨朝堂上的事总也理不完,这才
    行了,你也不用骗我,母后心里清楚,上次因着处置云和,咱们母子争执龃龉,你定然还在记恨,不愿多见母后,是不是?
    母后误会了,常言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儿臣自己就是个急xing子,那日顶撞母后,口不择言,有违大夏仁孝治国的祖训,后来回思,惶恐惭愧,哪里还敢记恨?还请母后原恕儿臣不恭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