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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的厂花男友

    这世上谁人不死?贵如天子,人人口称万岁,到头来不过也就几十年的寿算,我在宫中熬到这把年纪,已算是天恩了,拖着这病根再多活几年也是受罪。只不过就算要走,也须得替你把事qíng都办妥了,才能安心闭眼。
    顾太后听完,眼圈竟是一红,忍不住抓着他那双枯瘦如柴的手,哽咽道:你莫要这般说这都怨我,当初若是听了你的话,如今也不至生出这么多事端来,让你一把年纪仍不得安生,还要处处替我支应我许你的那些话,半句也没
    你又说这些话了,若是当初想着要你如何如何,我便不会净身入宫,更不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上几十年。
    焦芳笑叹一声:你也不用忧心,如今陛下已然继位,谢氏一门也已失势,翻不起什么làng头来,我也不至马上就去,眼下只要定了云和公主这一件事,便可高枕无忧了。
    一提起高暧,顾太后神色立时一变,铁青着脸恨道:什么公主?一个不要脸的狐狸jīng生的野种罢了!这事你不用管,我先整治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等消下这口气,再将她赐死,倒要瞧瞧昶儿会不会真为了这个野种恨我这亲娘一辈子。
    她说得恶毒,牙齿紧咬,唇角却泛着笑意,那张脸愈发显得狰狞。
    你真要如此?
    怎么?你觉得不妥?哼,我最受不得的便是叫人威胁,何况是昶儿他不弄死那野种,难消我心头之恨,当年你不也劝我斩糙除根么?只恨我那时心软,没听你的话。
    焦芳轻轻摇头,面色木然道:现下与当日不同,不必再提。你说自己最受不得人威胁,陛下又何尝不是?他这脾气像谁,你这做娘的还不清楚?如今陛下既然已对云和起意,绝不会善罢甘休,若再下手加害,只会bī他真与你反目,到时真做出些事来,便难以收拾了。
    顾太后悚然一颤,细想他的话,越来越是心惊。
    高昶这孩子虽说文治、武功、才德样样青出于蓝,可就是这心xing上像极了自己,一般的执拗,受不得半点委屈,倘若自己真的弄死了那丫头,这孩子会做出什么事来,当真是难以猜度。
    她愣了愣,便问道:依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焦芳又咳了两声,这才清着嗓子答道:放她回去。
    什么?放她回去?你
    莫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不光要放回去,还要与陛下明言,不再bī她下嫁,任其留在宫中。如此一来,便可稳住陛下的心,不再与你争闹。
    顾太后柳眉一竖,忍不住又打断道:这怎么成?放那野种在宫里,昶儿岂不更加心猿意马?若真做出事来,我这番心思可就全白费了。
    自然不会那么简单。
    焦芳将帕子掖回怀中,轻挑唇角道:你可与陛下约法三章,只要答应从此不再有非分之想,便放其回去,由着她仍呆在景阳宫,不再过问。如此各让一步,陛下也是知进退的人,必然会应允,不仅如此,心中还会觉得亏欠你这当母后的,日后定然会收敛安分,我再刻意盯着些,如若再有什么出格的事,那便是陛下理屈在先,到那时再处置公主不迟。
    顾太后沉吟半晌,似乎也觉有理,却仍有些余怒难消,恨恨道:你说得不错,可就是便宜了那死野种。
    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是天子,关乎江山社稷,若真的bī着他做出些浑事来,到时悔之晚矣。至于公主,既无根基,又无手段,留在宫中反而更易摆弄。等陛下有了后妃,她又年长色衰,心定然就淡了,不必过于担心。
    焦芳微微一顿,凑近些低声道:近来崇国在边境屡有动作,十有八、九是有所图谋,眼下正是紧要关头,陛下的心神可万万乱不得,否则要命的可就不是儿女qíng长,而是咱们大夏的江山社稷了。
    顾太后又抿唇想了想,有些不qíng愿地叹气道:好,就依你说的,回头就将那野种放回去,你可要替我盯牢些,千万莫误了昶儿。
    有我看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焦芳一笑,颤巍巍地站起身:成了,你歇着吧,我走了。
    顾太后一把拉住他:怎么走得这般急?左右也没别的事,便多陪我说说话,好歹吃杯茶再走。
    不了,心头牵着事,吃茶也吃不慡利,待把大事办完了,才好清静的说些话,你道是不是?
    焦芳轻笑着,那刀刻般木然的脸上竟扬起一抹温柔之色。
    唉,这几十年哪曾有一日清静过,罢了,罢了,你先去吧,只盼这次之后,真的没什么挂碍了。
    顾太后哀怨地一叹,像是疲累以极的扶额靠回到软榻上。
    焦芳跨出两步,忽又回头问:方才那几个奴婢可也知道仔细?
    怎么?她闻声一愕。
    事关皇家威仪,国朝体面,万万不能透露出去,若是知道了,便留不得。
    成,你瞧着办吧。
    焦芳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撩帘而出,那双浑浊的眸中已恢复了沉冷。
    缓步绕过回廊,候在外面的内侍急忙上前帮他披上貂裘外氅。
    少卿到哪里了?
    回老祖宗,徐秉笔已到了,就在最近候见。
    叫他别在这处,在旁边园子里等咱家。
    是。
    那内侍躬身一应,匆忙转身去了。
    另外几人扶着他出了殿门,一路下了台阶,来到轿旁。
    你们都先候着,我去去就来。
    焦芳低声吩咐着,便独自颤巍巍地朝侧旁的宫巷走去。
    众内侍吓了一跳,便有人近前跪地道:老祖宗恕罪,这孙子们不跟着怎么成?
    咱家的身子自个儿知道,还没那么娇惯。他gān瘪的唇角一哂,脚下却不停。
    众人不敢再说,跪在那里目送他远去。
    沿着巷子往前,走出不远便见一片大树参天,绯叶却已落尽,徒留那空dàngdàng的枝叉一根根伸出朱墙之外。
    焦芳从旁边的月dòng门进去,蹒跚着向园子深处走了上百步,便见几块高大的太湖石错落相叠,矗在那里。
    没人跟着,出来吧。
    他话音刚落,那霜白色的身影便从石后转了出来,背上大氅一甩,拱手道:gān爹。
    焦芳望着他,那张玉白的脸比初入宫时更加俊俏,少了几分青涩,多了些沉稳gān练,瞧着愈发令人喜欢。
    但也不知怎么的,此刻看在眼里,恍然间便像回到了当初,那个衣衫褴褛,满身脏污的少年也是这般站在自己面前。
    十多年的光yīn,弹指一挥,往事如烟,历历在目。
    他枯槁的脸上抽了抽,轻叹一声:多少年了,你还是爱一个人来这里。
    徐少卿微微抬眼,应道:儿子的事,自然瞒不过gān爹。
    瞒了如何,不瞒又如何?这世上谁还没点心事不想叫别人知道。
    焦芳咬咬牙,凄声道:你走吧。
    徐少卿满面惊愕,蹙眉问道:gān爹这话何意?
    焦芳笑了笑:云和公主稍时便会回宫,陛下一时也不会再去扰她,你用心安排着,筹划妥当了,便寻机带她走吧。
    gān爹
    莫要问我怎么知道,你既然叫我一声gān爹,为父的又怎会不知儿子的心思?
    焦芳咳了两声,又继续道:这宫中奴婢何止千万,个个嘴上叫着老祖宗,心里指不定都骂着什么乌guī王八,面上恭敬不过是畏惧而已,你当初心中定然也是这般想。
    徐少卿拧眉不语,忽然撩起曳撒下摆,双膝跪地道:诚如gān爹所言,孩儿当初的确是怕,更想着依靠gān爹能出人头地,可后来
    行了,不必说出来,gān爹这辈子毁了,你还有指望,既然有指望,就别轻易放手,走吧。
    他说着,便转过身,朝来时的路缓步而去。
    徐少卿默然看着那伛偻的背影一躬一躬,时不时的颤抖着,眼眶一酸,赶忙咬唇忍住,俯下、身来,伏地叩拜道:儿子恭送gān爹。
    第112章 迭轻纱
    夕阳西下,晚霞消残。
    天地间隐去最后一丝光亮,黑压压的沉了下来。
    一名内侍低着头从廊下走过,身上的青袍与这夜色融为一体,手中那提宫灯烛火摇曳,瞧着颇有几分诡异。
    沿路向前,才刚转过弯,忽然只觉有人在自己肩上拍了一下。
    他愕然心惊,回过头一瞧,立时喜道:gān爹,是你老人家!
    徐少卿抓着他肩头朝暗处扯了几步,这才低声问:公主现在如何?
    冯正闻言,立时带着些忿忿的苦着脸道:回gān爹话,之前主子从清宁宫回来时,随着一大帮人,把咱们这儿里里外外的奴婢都换了,只留儿子一个,也不叫进去瞧了,不知主子现在如何,料想是
    徐少卿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跟着又问:现下公主身边是谁?
    回gān爹,还是那翠儿,听说是老祖宗吩咐的,没叫人走。
    他闻言略一点头,稍稍放了心。
    冯正抬眼看看,又探头朝寝殿那边张了张,凑近低声道:殿内殿外,前前后后都把着人,gān爹此时想进去只怕不易。
    徐少卿也正望着那些肃立在门前阶下的内侍,微一沉吟,便伏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儿子这就去办。
    冯正说着便却退而去,仍沿回廊去了前面的庑房,过不多时便转出来,径直来到寝殿前。
    阶下的内侍立刻拦住他问:哎,哎,哎,你做什么?不都说过了么,太后娘娘懿旨,这儿由我们盯着,你不得入内。
    冯正笑道:兄弟误会了,里头外头都有人伺候着,我乐得清闲,进去瞧什么?是老祖宗和二祖宗jiāo代了,说这天寒地冻的,大家伙儿还要守个整夜,不吃些像样的怎么成?
    他说着便回首朝西侧廊下的庑房一指:我那头已热了涮锅,鸳鸯汤底,酒ròu菜蔬齐备,诸位兄弟先随我去吃,回头再把里面的人换出来,大家吃得舒坦了,暖了身子,也好办差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