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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业如画

    huáng泉路上,我设计的一切,亦是为了让你恨荀夜,我私心的以为,这样你就不会嫁给荀夜了,我就有机会娶你为妻了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还是嫁给了荀夜,你成了我的嫂子。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吗?他苦涩地笑了,闪闪地眸子中凝了泪光:我知道,若是有一日,你知道风影就是荀洛,你肯定不会原谅我即便我有一万个苦衷,你还是不会原谅
    你爱上了荀夜,我本该放手,可是这么多年的感qíng,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荀洛的手渐渐扬起,抚摸着她的脸颊,有不断滚落的泪珠滴在指尖,从暖暖的温度化作冰凉:三小姐知道吗风影其实从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从来都不愿做分毫伤你之事。
    苏落雪听着他的话语,痛哭着,终于开口了:我不知,我从来不知为何你不早告诉我,为何当初你不对我解释她的泪水朦胧,荀洛的面容早已在她的眼眸中模糊,只剩下他满身的鲜血,刺目惊心。
    风影,再也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荀洛,再也不能默默地喜欢你了荀洛闭上眼睛,一滴晶莹地泪珠便由眼角滚落:再也没有机会喝你熬的,枸杞山药汤了。
    恍然,似乎又忆起多年前,在莞城,她每天晚上为他熬的枸杞山药汤,他却眉头皱也不皱地喝光它,让她一度以为这汤很好喝,可是谁又知道,那碗汤有多咸。
    幸好,在临死前,还能对你说出这些,我,此生已无遗憾。荀洛的手再也无力气停留在她的脸上,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胸口的鲜血,染红了他雪白的衣袍,更沾染至苏落雪的全身,láng狈的两人尽显此番凄凉。
    手握弓的荀夜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紧紧拥着荀洛的苏落雪,仿佛刺伤了他的眼,可是他却没有出声,只是那么静静地朝他们走去,幽深地目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苏落雪眼中早已容不下任何人,她只是恸哭地看着靠在自己怀中奄奄一息的荀洛,抽泣地断断续续道:你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可荀洛身上的鲜血却如泉涌,根本止不住,仍旧一直流,一直流着。
    他们所在的一片,早已是鲜血满地。
    不要难过记得我说过他的声音愈发弱,说到此处忽而一阵抽气,他紧紧握拳,用尽全力撑着最后一口气道: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一切,不过是繁华梦一场
    苏落雪紧紧抱着他的身躯,生怕下一刻,他便会离她而去。
    而此时荀洛那紧紧握拳的手亦缓缓松开,直勾勾地看着苏落雪发髻间的那支朱钗,气若游丝地喃喃着: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的眼眶渐渐模糊,眼眸中所见的皆是一片片无边的灰暗,唯有脑海中剩下的那段年幼的回忆。
    那年金气秋分,桂子飘香,满地花蕊覆地如尘霜
    他在御花园中dàng秋千,一上一下,dàng的很高
    一个清脆地声音传来:姐姐,dàng那么高不怕摔下来吗
    心中一怒,他调头看着声音来源处,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正痴痴地凝望着他
    苏落雪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便急急地俯身靠近他的嘴边去听,可是最终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唯有身边的寂静,以及远处的厮杀。
    她始终靠在他的嘴边,感受着他在怀中那沉重的躯体,她多希望,能够再听见他说话,可是不论她再如何仔细去听,却连微弱的呼吸声都感受不到。
    风影她低声轻唤着那个许多年都未再喊过的名字,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颈项间,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无限的回忆,仿若昨昔。
    那一场大雪,他带着伤,追着她的马车大喊着:恩人,恩人,你救了我,我愿为你做牛做马。
    荀洛荀洛我不怪你了,你醒过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再怪你,只要你醒来!她的泪眼婆娑,那一声声动qíng的低唤,让朝前走的荀夜步伐一顿,他就站在离她几步之遥外,凝望着痛哭的苏落雪。
    他已经死了。荀夜一字一句地将这个事实告诉她。
    听见荀夜的声音,苏落雪仰起头,看着已闭上双眼的荀洛,他的嘴角还挂着淡淡地笑意,仿若没有一丝痛苦的离去。
    他是解脱了苏落雪放开怀中的荀洛,含着满脸的泪水,从地上爬了起身,冷漠而嘲讽地看着荀夜,那一瞬间,他们之间像是隔了千万重山,那么遥远。
    荀语解脱了,荀洛也解脱了唯有我,还在万丈深渊,挣扎而不得出。
    荀夜又朝前走了几步,而苏落雪却开始后退,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保持着那几步之遥,两两相望。
    原来再纯真的感qíng,被这皇宫的权yù洗礼后,也变得复杂了。她笑着,哽咽着说,泪水依旧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而下。
    帝君,保重。她轻轻福了个身:嫔妾,告退。
    没有等荀夜开口,她蓦然转身,朝那深深的回廊走去,迎着皎洁的月光,那一刻,她仿佛又看见一道光芒冲破重重阻碍,笔直的朝她she来。
    有那么瞬间,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那一箭,没有she中她,却已让她如万箭穿心般,那么疼。
    第二十八章佛缘定
    黑暗中,她找不到方向,无力地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荒芜之地奔跑着,好多次被绊倒,她又爬起来,继续用力奔跑。她总觉得,身后有鬼魅在追逐着她,让她无法逃离,即便是用尽全力,仿佛还是在原地静止不前。
    无边的黑暗将她整个人笼罩,她无助,害怕,想找寻一个停靠的港湾,可是迟迟都找不到那个人。
    突然,黑暗中破空而来一道洁白的光芒,如流星一般朝她飞近。
    她被光芒刺的睁不开眼,待看清楚那道光芒时,那支锋利地剑已cha入胸口,她没有感觉到痛,只是呆呆地看着手握长弓而缓缓走来的荀夜,他的眸子间冰凉冷血,不带一丝qíng感,仿佛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坚毅。
    啊!一声惊呼出口,睡梦中的苏落雪从寝榻上惊坐而醒。
    她重重地喘息,额头上已布满冷汗。
    许久,她才从梦魇中挣脱出来,昏暗的寝殿中唯有一盏青灯摇曳,隐约照亮了一处,可看在她眼中却是那么苍凉。
    她不自禁地将衾被拥入怀中,想从中找寻温暖,可她的身子却愈发的寒冷。
    终于,她还是掀开衾被,翻身下chuáng,披了件衣衫便拉开寝宫之门,迈步而出。
    守夜在外的宫人一见华妃出来便恭敬地一拜:娘娘,这么晚,您要去哪儿?
    本宫想一个人走走,都不要跟来。她的声音空dòng无神,呆滞地目光朝那深深的回廊望去,没有任何迟疑,缓步而行。
    今夜,是上元节,本该是一家团圆之日,可是这皇宫却发生了这样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化,他亲手弯弓she死了自己的弟弟。
    而她,看着那一幕,也仿佛看透了这皇宫。
    没有人qíng,没有尊严,更没有爱qíng。
    一阵北风呼啸而过,chuī得她的披风与散落的发丝迎风而舞,她仿佛想到了那一日在寺庙中求的一支签:皇室显贵,宫壁高楼,皆非夫人之幸,若想渡劫,唯有归一我佛。
    她低头,看着始终紧捏在手心的珠钗,当日被她摔成两段的朱钗,如今已修补完好,几近无痕。
    仿佛又想起了那日在灶房内,荀洛将这支朱钗cha在她的发髻,用低沉地声音说:如你遇见这花,如我遇见你。
    他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结局吗?所以,在今后的日子中,他要用这支朱钗让她时时刻刻来记住他?
    其实,没有这支钗,她也永远忘不了荀洛,忘不了这个陪伴在她身边默默守护的风影。
    他在御书房外挟持她,只不过是一场戏,一场要她认清事实的戏。
    当荀夜张弓对准他们的时候,荀洛悄悄在她的耳边问了句:你说,他会不会she出这一箭?
    对于他这句问话,她没有任何考虑,因为她知道,荀夜肯定了解,荀洛根本不可能会伤害她分毫。
    她想的那么透彻,可是当荀夜那一箭she出,她的心还是如凌刀割,荀夜眼中的冰凉以及那支朝她she来的箭,让她痛得无力呼喊。
    荀夜,还是理智的。
    而她,还是太过懦弱,当断不断,到如今伤人伤己。
    紧紧捏着手中的珠钗,她深深地闭上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仍旧是那支锋利的箭,触目惊心。
    也许,有些事,她真的该放手了。
    ※※※
    最后,荀夜没有给荀洛留下全尸,而是焚尽尸首,挫骨扬灰。
    太妃阮云玉听到荀洛的死讯后,当日便一病不起。
    而元翊擒贼有功,荀夜赏赐大量珠宝以示嘉奖。
    这几天,荀夜陆续来到雪华宫五次,都被苏落雪借口推掉,荀夜也没有qiáng行bī迫其见面,只是每回都来,虽然每每被拒。
    直到第六次来到雪华宫,苏落雪终于肯见他一面。
    屏退了两侧的宫人,苏落雪与荀夜单独走在雪华宫后园的小径上,步伐缓慢,虽然各怀心事,却没有人开口说话,仿佛在享受此刻的宁静。
    听紫羽说,这几日你身子不大舒服,关在寝宫内几日都未出去过,吃的也很少。荀夜始终没有等到她开口,便率先开口问,语气中有着关怀。
    苏落雪没有出声,依旧缓步前行,空灵的目光看着远方的天际,隐约有几处昏暗。
    始终放不下荀洛的死吗?没有得到她的回话,荀夜微微侧首,凝望着她发髻上那支珠钗,彼岸花的色泽异常耀眼。
    他,是死在我的怀中。她沉沉地开口,脸上依旧如常,云淡风轻。
    他问:你在怪我没有放他一条生路。
    她微微一笑:逆臣贼子,自然难逃死路。
    他的目光黯了黯,而她继续接道:这几日,臣妾一直在想,若是那夜,荀洛没有推开我,死的是不是就是我。
    他的步伐一顿:你知道我的箭术,不会有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