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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帝业如画

    荀夜看着有些神离的她,沉默了半晌,才继续道:他可以野心勃勃,朕自有办法治他,但他觊觎的是朕的女人。
    语音方落,苏落雪已跪倒在地:帝君!
    荀夜目露狠意,凝着跪地的她,一字一语地问:你觉得,朕应该饶他?
    苏落雪双手伏在金砖铺成的地面,只觉冰凉的寒气从掌心传遍全身,千丝万缕的qíng绪萦绕在心头,泛起一丝丝隐痛。
    终是稳了稳心神,低声道:安亲王,毕竟是您的亲兄弟。
    荀夜深深地吸了一口寒气:到如今,你还在为他说话。
    如今,我只是作为苏落雪在帮自己的好朋友说一次话,也许你不能体会在我最无助的时刻,荀洛是如何陪在我身边,如何与我把酒言欢,让我觉得这个世上还是有意义的。即便到最终他是利用我,也不能否认他这么多年来的陪伴,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去伤害过我。如今他有xing命之忧,我作为他曾经的朋友,不能落井下石,只能拼了自己的全力,为他说一句话,哪怕只是枉然。
    荀夜沉默了许久才轻轻一笑,将跪地的她扶起,握着她冰凉的手掌道:朕说过,此时此刻只是以你夫君的身份和你说话,你不必如此。
    她凝着他的眸子问道:你是否在怀疑我与荀洛。
    他摇头:若有朝一日朕真的杀了荀洛,你会恨朕吗?
    她想了许久:不知。
    他知道再询问下去,也不过是在同一个地方兜圈子:那便不谈他了,说说元翊吧,你是否也觉得他很奇怪,竟未阻止朕登基。
    若说他此时有动作未免太过奇怪,若真要反你,最好的时机是在你登位之前,如今大局已定,他凭什么与你斗。她分析着。
    也许有一招棋是在朕登基之后才能用。他冷笑着,似乎已看透了元翊的计划。
    我还是觉得,这一招棋太危险,除非元翊他真与荀洛连成一气,一个是亲弟弟,一个是元家声望最高的王爷,对你来说很棘手。
    那朕就再问你,元翊与荀洛之间若只能活其一,你希望谁活?
    苏落雪再次被他问住,这问题她不论如何难以有答案,唯一能猜到的便是,这皇城,即将有一场惊变,流血是必不可少的。
    若帝君仁慈,能放二人一条活路
    此事不谈了,用膳吧。荀夜淡淡地打断,不再继续话题,只是动筷用膳。
    苏落雪张了张口,想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默默地坐下,低头用膳。
    一时间,气氛冷到了极致。
    下雪了!用膳间冷凝的气氛被紫羽打破,苏落雪听闻下雪心下一喜,放下碗筷便笑着望着沉默不语的荀夜:帝君,下雪了。
    荀夜看出苏落雪想要缓和他们之间异样气氛的心思,便也放下碗筷,笑问:华妃娘娘有想法?
    本宫要去赏雪,帝君可奉陪?
    走。荀夜拉着她的手便朝寝宫外走去,安公公与紫羽立刻拿着伞紧随其后。
    雪下的不大,只将道路铺上一层雪白的银霜,脚踩过便是隐约的脚印。
    你似乎很喜欢雪。荀夜轻描淡写地问着正探手出伞,接着片片雪花的苏落雪。
    我的名字里有雪,自然最喜欢雪。不顾风雪的凌然,苏落雪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的接下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可惜雪才掉入掌心便融化。
    又走了片刻,苏落雪状似无意地问:你喜欢下雪吗?
    荀夜目光流转,望那漫天飘雪,沉默片刻:不喜欢。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荀夜对于她的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只是宠溺一笑。
    那你对下雪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苏落雪又问。
    也没有。荀夜答罢,看着她满脸不满的表qíng,叹息一声:到了冬天,倒是会勾起我一段遗憾的往事。
    遗憾什么?
    许多年前,有一个女孩救了我,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的名字在冬天,只要一到冬天就能看见她。荀夜的目光深远,似乎回到了很久很久前的一段记忆。
    是否到后来,你都没有再见过她,所以你觉得遗憾?苏落雪问的有些僵硬。
    找不到救命恩人报答她,自然会有遗憾。荀夜蔚然一笑,眼中有些落寞。
    苏落雪看着他眼中的落寞,也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荀夜一直都知道,华雪并不是当初救他的人,他却将错就错。
    你喜欢她?
    喜欢。荀夜毫不避讳地答道。
    苏落雪的步子猛然顿住,侧首看着荀夜认真的表qíng,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告诉他,其实她就是那夜救他的女孩,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那年七夕,不过都是一段尘封的往事了,她何必再提及?
    她更不想用这个救命恩人的身份来牵绊住荀夜,以博得他更多的爱。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苏落雪,曾与他走过许多风làng的苏落雪,他应该正视对她的感qíng,而不是将曾经的感qíng带入现在。
    只有现在的感qíng,才是最真切,最真实的。
    七夕那年的苏落雪,就当作他生命中的一个遗憾,一个可以用来回味的梦。
    你不高兴了?荀夜也止步,对上她发怔的神qíng。
    我才不和一个回忆争呢。苏落雪笑答,又问:那你猜到那个女孩的名字了吗?
    或许叫冬,或许叫雪,或许叫风
    错错错!到了冬天最常见的就是下雪了,一下雪,你不就看见了落雪吗?苏落雪指着自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荀夜一愣,随即恍然一笑道:对呀,她应该叫落雪,苏落雪。
    所以呢,以后你想起那个女孩的时候,就要想起苏落雪。
    是,娘娘。
    雪中,二人的欢声笑语全然将之前用膳的那份凝重化去,心底再无隔阂。
    安公公与紫羽似乎也被这气氛所感染,脸上挂着浓郁地笑意。
    此刻的美景,若是能用丹青为我留住该多好。苏落雪终于还是不着痕迹地转入正题。
    若想画,传召王画师为你画一幅便是。荀夜即刻接话。
    不行呀,御花园临湖,四周空旷无遮蔽之地,娘娘体虚,受不住那份寒气的。紫羽连忙接话,阻止道。
    不碍事,传召他来雪华宫便是,冷了可以停一停,进寝宫歇息片刻。
    可是这雪华宫是后宫禁地,外人看了去,闲言碎语苏落雪有些担忧。
    这是朕的旨意,谁敢乱嚼舌根。
    那臣妾就多谢帝君恩典了。
    第二十三章雪华宫(2)
    当日,待与荀夜赏雪罢,便传召来王画师于雪华宫的后园中取雪景作画,苏落雪怀抱手炉,随着王剑dàng四处看景,他指了多处景点,苏落雪皆是摇头,不满意,王剑dàng便继续寻景。
    王画师可有妻妾?苏落雪突然问道。
    回娘娘,微臣暂未娶妻。
    你也年纪不小了,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本宫给你物色个人选如何?
    谢娘娘对微臣如此上心,但微臣暂时无娶妻的打算。王剑dàng仍旧婉拒。
    苏落雪不怒,反倒脸挂笑意地点点头:王画师也是个痴qíng种,这么多年来不娶妻,是在等升平长公主吧。
    听到这句话,王剑dàng全身一僵,戒备地看着她。
    升平长公主不日就要出嫁了,你们多年不见,是该好好谈一谈了。说罢,苏落雪的目光便投向不远处的身影。
    王剑dàng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紫羽领着荀语正朝这边走来,他的目光里尽是复杂的qíng绪。
    娘娘这是为何
    受人之拖,忠人之事。她浅浅一声叹息,待到荀语来到他们身边后,便上前握着荀语的手道:本宫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了,两个时辰后我再过来。
    谢谢。荀语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后直勾勾地望着她身后的王剑dàng。
    苏落雪黯然一笑,便领着紫羽离去。
    临走时,紫羽担忧地回头望了一眼两个站在雪中深深对视的二人,低声问道:臣子私会宫中女眷是重罪,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即将出嫁的长公主。若事迹败露,很可能牵连到娘娘您。
    我只是做一件我认为对的事。
    希望娘娘的决定是对的,如若铸成大错,那将是皇家与定安侯的颜面问题了。
    苏落雪又怎会不知呢,可她无法抵挡荀语的苦苦哀求,她只能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成全他们多年未见的相思之苦。
    若最后真的铸成大错,所有责任她决不会逃避,一力承担。
    ※※※
    枯枝残糙,傲雪寒梅旁,荀语与王剑dàng深深对望许久,两人却始终未说一句话,心中仿若有千言万语,却在相见那一刻,相对无言。
    飘雪,覆了荀语满身,额前的发丝被风chuī散乱,蒙了眼眸。
    王剑dàng的手始终紧紧握拳,最终却还是缓缓松开,叹出一口凉气:长公主可知,私会男子,是重罪。况且长公主你即将成亲,还是不要无端惹起事端,毁坏名声为好。
    名声?早在潼城我的名声已被自己毁尽,你以为我会看中那所谓的名声吗?荀语嗤鼻一笑,提起在潼城的往事,她眼中满是苦涩。
    沉默了许久,王剑dàng才黯然道:何必呢?
    是,我也一直问自己,这是何必呢?其实早在潼城,你我缘分已尽,我以为可以就此了结,却未想在宫中又见到了你。我不敢同你说话,只怕会让母后起疑,连累你再受当年的罪。
    公主既然知道,就不该再来招惹我,不仅连累了我也会连累你自己。
    你怕了?荀语笑着问,可声音中却尽是辛酸。
    王剑dàng不答,荀语笑得愈发美艳,眸光中却凝着闪闪地泪光:是该怕,当年父亲为了拆散你我二人,不仅囚禁了我,甚至要废了你的双手,要让你永远都无法提笔作画。他知道你最看重的就是你的双手了,所以用这件事来威胁我与你分开,我也知道,你的双手对你来说有多么重要,我抵挡不过父亲的qiáng权,我只能妥协离开我之后,你当上了宫中画师,虽不是大官,却也过的自在,你是该怕的,若是当年的事再重演,只怕是这么多年你的辛苦都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