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染在这瞬间哭笑不得，他放开那只野狗, 站起身。
    却看见风雪之中, 有个人站在那里。
    那人有着张陌生而熟悉的面孔, 他固然是长得极美的，这种美不存在于这个凡尘俗世, 好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但却并不突兀，就像走到山穷水尽之处，突然出现的柳暗花明，让人炫目, 又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林青染就这么愣愣地看着那个人，在这一刻，他感觉到一直空荡荡的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风吹着雪花片片落下，将这条破旧的街道，渲染成骇世美景。
    林青染首先打破沉默：“你是谁？”
    墨临渊没吭声。
    但林青染已经知道了：“你是小黑。”
    墨临渊迟疑片刻：“我叫墨……”
    墨临渊三个字尚未出口，周围便一阵天旋地转，风雪突兀的急促起来，甚至连周围的房屋，都开始晃动，仿佛平静的湖面被丢下一枚石子，本来清晰的倒影变得破碎模糊。
    林青染扶住额头，他只觉得头痛欲裂，踉跄一步，竟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墨临渊便知，在林青染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最好别戳破这幻境。
    否则，破碎的不仅仅是这“生死鉴”的幻境，更有可能是林青染的灵识。
    墨临渊生生改口：“我叫黑墨，是你要抓的狗精。”
    林青染将唇角的血拭掉，神色笃定：“本官要抓的狗精是刚刚那个乞丐。你不是！”
    墨临渊一怔，随即明白了林青染的用意。
    林青染为了狗精的事情，处心积虑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不会无功而返。
    他必须要抓一个人来当狗精。
    至于那个人为何是司无夜……这或许是司无夜的记忆所致。
    林青染并不明白墨临渊在想什么，他朝着墨临渊招手：“小黑，过来。”
    墨临渊没有动。
    林青染便走上前去，握住墨临渊的手，神色笃定：“从今往后，你就是本官的门客，黑墨。”
    墨临渊反手将林青染的手握住：“你放心，有我在，你会平安！”
    林青染低低嗯了声，他相信这个刚刚化形的狗子。理由么……或许只是因为，狗子的掌心很温暖。
    从这以后，林府便多了一个叫做黑墨的门客。
    他一直守护在林青染身旁，在林青染孤独的时候，陪伴在他身旁；
    在林青染迷茫的时候，坚定的站在他身旁。
    林青染平日树敌众多，风评也不好，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但只要有黑墨在他身边，他便能逢凶化吉，平安无虞。
    林青染这具身体资质普通，无法修炼，但他为了能够活长一些，能够多跟黑墨相处，也就此一改往日作风。
    他不再执着于往上爬，也不再执着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开始积善行德，开始期望有来生。
    若说前半生，林青染害过的人不少，可他在这个世界的后半生，帮过救过的人，更多。
    等到林青染垂垂老矣，满头白发的时候，他似乎能够越过眼前的虚妄，看到真正的世界。
    他握着墨临渊的手，露出一个平和的笑：“我知道此生做过很多错事，但此生有你，便不后悔。”
    墨临渊知道林青染快要死了，这种死亡对于身处“生死鉴”中的修士，是一个最大的考验。
    很多人在这里死去，便会认为自己真的死了，就此无法醒过来。
    墨临渊抱住林青染：“你若就这样死了，会后悔的！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过，你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尝过……”
    林青染对于这一生却十分的满足，他微微笑了笑：“人生哪里能够十全十美，来生什么的，我并不向往。你一直在我身边，便够了。”
    墨临渊死死盯着林青染，他见到林青染的眼中，露出平和的光，那是从心底里的满足。
    他知道，林青染说的是真话，但是……若师尊真的觉得这一世满意无比，他便没有再次醒来的动力了。
    墨临渊声音笃定，他定定地看着林青染：“不！你不够，必须不够……”
    墨临渊干脆果断的，落下一个吻。
    不是轻柔的吻，也不是粗暴的吻。
    而是……极为勾魂的，能够引发人内心最大欲望的吻。
    林青染的脑袋，轰然一下炸开。
    在他的记忆力，这样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愉悦可言。
    但是这一次不同，好像烟花在大脑深处散开，形成无数的光点，每一个光点都再说——我想要……
    林青染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心底生根，发芽，疯狂蔓延……
    然而他这句残躯，根本经不起如此剧烈的心跳。
    他的生命就此嘎然而止。
    “你还没有尝过这个，你可知，只要你真正醒来，你就会拥有，比这更多的……”墨临渊直到怀里的人身体都变凉了，才将他松开，“所以，师尊，你要醒过来！”
    墨临渊将这个小小的空间用自己修炼出来的法力包裹住，他看着周围的一切开始坍塌，看着林青染的肉身双眸紧闭，他发现自己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担心。
    不仅仅是担心林青染不能醒来，更是担心，那个吻……不够让林青染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