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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一枝红杏纸上春》 顾春口中叼了一颗蜜渍酸梅子,闻言惊得险些噎住:“不去不去不去,我考官做什么?”
“你读了那样多书……”杜梦妤瞥了一眼桌上那碟酸梅子, 皱着脸咽了咽口水, “光闻着都酸,你怎么吃得下的……不是,我是想说,你跟我不同, 你懂得多,你的话本子里也讲女子不应当被困在后宅,可你怎么反倒安于后宅不走出来了呢?”
新年之前, 继《将魂传》之后,“公子发财”的新著《护国妖女传奇》也刊印成册, 其中所描绘的那个女子与男子同等地位的天下, 正应了如今的新帝新政,于是蔚为风靡。
杜梦妤原本以为, 顾春既提倡这个,又赶上如今这时机,考官出仕该是顺理成章的。
顾春摇摇头,将那颗梅子在口中滚来滚去,满口含糊地笑道:“我在意的是,女子与男子该有同场较量的权利;至于有了这个权利之后是否行使,大家各自斟酌掂量即可,毕竟每个人的长处、志向都不相同。”
她如今的安居后宅,同从前中原姑娘被迫的安居后宅不同,这是她自个儿乐意的。
“也是哦……况且你也不必考官的呀,”杜梦妤像是突然转过弯来,有些赧然地吐了吐舌头,“瞧我这糊涂记性,叶逊先生前几日才教过,按本朝祖制,藩王王妃及封藩公主的驸马,皆是有权协理自家藩地内军政事务的。”
其实这个规制是被写进大缙皇律的,数百年来从未删改过。只是从前新学泛滥,此律形同虚设,全天下都自然地以为王妃、驸马只是藩王与公主的附庸。
最初的最初,大家真的都是一样的啊。
顾春不以为意地笑笑,悠哉哉喝了一口花果茶,“有权,但也可以不用。我性子贪懒,也有自知之明,有些事我未必懂,便是懂也未必就做得好,我还是好好写我的话本子吧。”
“你下一册话本子又写什么呢?”杜梦妤也端起茶盏,笑吟吟顺势转了话题。
“什么下一册呀,好几册呢,”顾春扁扁嘴,“罗霜让我写写叶行络、江瑶在漠南青原上的英姿,说是要用她们给全天下的姑娘树个旗帜。”
杜梦妤点头轻笑,“这几个月外间传得绘声绘色,她们可真厉害呢。原州那一役也写吗?”
“原州那一役就算了,”顾春摇摇头,“自己人打自己人,没什么意思。”
对团山屯军、定王府兵及李崇琰来说,漠南青原那一仗是抵御外敌,自是无上光荣;而原州那一役是迫不得已,他们皆不愿再提。
又聊了片刻,杜梦妤忽然隔桌倾身过去,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问道:“那个……红杏楼主,就是你吧?”
顾春一口果茶在喉头哽了哽,尴尬傻笑:“……我说不是,你信吗?”
“你骗不了我的!”杜梦妤哼了一声,忽然脸红,“里头有、有……”
有她曾经告诉过顾春的一些……也有许多别的……总之,她“受害”很深啊。
顾春挠着脸垂首闷笑,“没想到,你竟会买‘红杏楼主’的话本子。”
“不、不是我,我没有的,”杜梦妤缩回去,埋头红脸,细声细气地嗫嚅道,“你、你往后能不能……不要再写……那种话本子……”
“怎么了?”顾春好奇地捧脸觑着她。
杜梦妤想了想,大约还是说不出口,便生无可恋地红着脸起身告辞,回家去了。
她觉得,若被顾春知道了,冯星野总是照着红杏楼主的话本子,对她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
呃,一定又会被写进红杏楼主的新著里。好可怕。
真不知春儿从哪里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好羞,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二)
“春儿呀。”小阿泓拎着小裙子,摇摇摆摆向顾春走来。
如今她在叶家的家塾读书,平日就住叶家的宅子里。
顾春高兴地冲她张开双臂要抱她,却见小阿泓摇头,又摆了摆肉呼呼的小短手。
“春儿,你能蹲下吗?”小阿泓严肃皱眉,“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顾春点点头,依然蹲下。
小阿泓附在她耳旁,拿肉呼呼的小手遮住嘴,小小声声道:“我总瞧见,有一个人来家塾找杜小先生。”
她如今才开蒙认字,正是由杜梦妤教导,于是称呼杜梦妤为“杜小先生”。
顾春想了想,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是不是一个穿黑袍,兜帽遮脸的人?”
小阿泓飞快地摇了小脑袋,还是附在她耳旁,“你说的那个是杜小先生的夫君,我认识的。可我见的那个,是个脸圆圆白白的小哥哥,没有黑袍,也没有兜帽遮脸。他来的时候,小先生的黑袍夫君就不来。”
顾春挑眉,讶异道:“不是吧?许是杜小先生新认识的朋友?”
“他亲她!”小阿泓急得蹦蹦跳,“我瞧见了!”
顾春大惊,下巴都合不拢了。
以她对杜梦妤的了解,杜梦妤做不出这事。况且,冯星野同杜梦妤好着哪,怎么可能呢?
小阿泓掰着手指头算,“前日来了,十六那日私塾复课时也来了,从前也来过。总是偷偷摸摸的样子,躲在牌坊外头的墙角里。”
“每回瞧见他们时,你都在哪儿呢?”顾春越想越不可思议。
冯星野是顶尖的暗探首领,若那人是他,那小阿泓跟在后头偷窥,冯星野不可能发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