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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士为知己

    “那是自然!对了,我带了些瓜果来,也让他们拿来。”
    阿曼哈哈大笑。
    “将军,”子青轻扯了他的衣袖,问道,“帐内气闷,能否在外头设案?”帐内尽是方才那碗羊肉羹所散发出来的膻味,她确是有些吃不消。
    “行!”
    霍去病出去吩咐军士设案备酒食,有意或是无意,一时片刻也不见回来,帐内独余子青与阿曼两人。
    子青微微笑着,望着他。
    光看霍去病言谈举止间对她的模样,便可知自己当初将她留下来是对的,阿曼亦微微笑着,再也没有什么比看见她过得好而令他更加放心的事情,纵然不是在他身边。
    “孩子什么能出世?”他笑问道。
    “应该是明年春天的时候。”
    “按我们楼兰的习俗,新生的婴孩要用红柳枝煮过的水洗一遍身子,这一生便可消灾避难。”
    子青想了想,因她素日对这些事不上心,“汉廷这边有什么习俗我也不知道。”
    “男娃还是女娃?”阿曼支着肘,好奇道。
    子青扑哧一笑,“现下怎么能知道,怎么也得等到八九月的时候,有经验的医士才能把出脉来。”
    “这可难办了,不知道男娃还是女娃,我怎么送贺礼呀!”阿曼犯愁道。
    “咱们能在这里见上一面,我心里就已经很欢喜了,比什么贺礼都强。”子青道,“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
    阿曼笑了笑,笑容中似有几分苦涩,又有几分怅然,语气变得柔软,“青儿,在大漠的小湖边,你对我说,在你们汉朝,男人与男人之间一般不用喜欢,只说兄弟情分。还记得么?”
    忆起那时初见,仿佛就在昨日一般,子青点头含笑道:“记得,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在火堆旁跳舞,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有人跳舞能那样打动人心,像是整个人都在燃烧一样。”
    “那是为你才跳的舞……”阿曼无限欷歔,“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男人,咱们之间不能用兄弟情分。你说,你我之间究竟算什么呢?”
    子青沉默片刻,轻声道:“知己。汉廷有一语:士为知己者死。你我便是可以命相托的知己。阿曼,在边塞亭隧里,你故意说那些话来伤我,其实都是为了让我留下来,我心里头清楚得很。”
    阿曼涩然一笑,犹记得那时的心痛如绞。
    “我虽身在汉廷,但他日若楼兰有难,我一定会来帮你,言出必践!”子青望着他沉声道。
    闻言,阿曼怔怔望着她,半晌后,收敛心情,换上一脸笑意调侃道:“都是快当娘亲的人了,怎得成日里还想着这些东奔西跑打打杀杀的事情。依我说,你就该乖乖在霍将军府里头相夫教子。霍将军才不会让你尽做些傻事呢!”
    正说着,霍去病掀帐帘进来,似笑非笑道:“谁又要做傻事?快出来吧,酒食都备下了。对了,你那些随从喝不喝酒,要不要我让人也给他们送两坛子去。”
    阿曼摆摆手,“你们的酒他们也喝不惯,就弄点饭食行了。”
    两人遂皆起身随霍去病行至帐外。
    天边,一轮新月如钩,亮晃晃地半躺在群星之中。
    厚毯铺设在地,上头又设了案几,周遭照明的火把内燃了驱蚊子的药草,是邢医长另行配置的方子,颇具驱蚊效验。
    霍去病自是在上首坐了,阿曼是客在左首落座,子青作陪在右首落座。唤军士多搬几坛子酒过来,霍去病便命他们退至三十步外,无须他们在旁。
    自斟了一耳杯,阿曼举杯敬向霍去病,摇头晃脑装腔作势道:“霍将军此番出征,率汉军追亡逐北,此后匈奴恐怕漠南再无王庭,为汉廷立下大功,回朝后汉皇必定赏赐丰厚,可喜可贺啊。”
    霍去病微微颦眉,摇摇头道:“行了!这话听着就不像该从你嘴里头说出来的,想让我喝了这杯,你还是说句别的吧?”
    阿曼大笑,“好,那就说我最眼红的事儿!你就要当爹了,可我告诉你,无论是男是女,我都是他(她)的义父。”
    “行!”霍去病答应得很爽快,一口气将杯中酒饮尽。
    阿曼却摆摆手道:“我不用你应承,这事,青儿点头就成,你一边去。”
    这下轮到霍去病大笑出声。子青抿嘴而笑,低首咬着阿曼带来的香瓜,汁多肉脆,甚是好吃。
    霍去病自斟了杯酒,举起来朝他道:“这杯酒该我敬你!我该谢谢你!”
    阿曼挑眉。
    “谢你以前对她的照顾,尤其是她养伤那阵子,多亏有你一直陪着她。”霍去病顿了顿,“还为了你那日在亭隧说的那些话,够狠得下心!佩服!”
    “得了便宜还卖乖!”
    阿曼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把酒喝下去。
    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子青则一块瓜果一块瓜果地吃着。
    不知不觉间几个酒坛子都快空了,阿曼倒满一杯之后,发觉酒坛已经见了底。
    “这是最后一杯了!”他端起来,朝霍去病郑重其事道,“我最后还有件事得说,是件要紧事,顶顶要紧。”
    “你说。”霍去病已经猜到他要说的是什么。
    “青儿,你好好照顾她,最要紧的,莫让她再做傻事,更莫为了我做傻事!”阿曼缓缓地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