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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士为知己

    卫青话未说完,已被李广打断,他面有愠色道:“大将军,你可是瞧不起老夫?”
    “不敢不敢,老将军为国尽忠职守,卫青敬佩得很。”
    李广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朝李敢道:“走,我们去向陛下请战!”说罢也不与卫青告辞,抬脚便走。
    倒是李敢匆匆朝他们施了一礼,方追着父亲而去。
    看着他们背影,卫青暗叹口气,这几年来刘彻重用霍去病,他倒被撂在一旁,同样身为军人,李广心中所思所想,他又怎么会不理解呢。
    “舅父,到我那里坐坐吧。”霍去病朝他笑道,“好久没和舅父您喝上两杯了。”
    卫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遂随着霍去病回到府内。霍去病命人置了些酒食,又端来上好的佳酿,遣退家人,自己亲自举壶替卫青斟上酒,随即返回案后给自己也斟满。
    他举觥朝卫青,歉然道:“舅父,这杯酒就当是我向您赔罪的。”
    卫青楞了下,还未来得及问他何罪之有,霍去病便已经将满满一觥尽数喝了下去。
    “喝完了?赶紧吃几口菜垫垫,咱们小酌可以,若是喝醉了,您娘又得絮叨我。”卫青直摇头,“现下你倒说说,赔的究竟是什么罪?”
    霍去病放下鎏金铜觥,道:“此番挑选人马,陛下命我先行挑选,我觉着这事……”
    “原来就为了这个!我还当你又惹出什么祸来了呢。”卫青松了口气,笑道:“陛下此番是想要你与匈奴主力决战,比起左贤王部,要更加凶险万分,你自然该先挑人马。此事便是陛下不提,我也会让你先行挑选精兵的。”
    闻言,霍去病仍是道:“话虽如此,但去病是小辈,人马我得挑,可这罪我还是得赔。”
    卫青无奈,自己也满饮下觥中酒。
    “舅父,今日李广请战一事,”霍去病问道,“您说,陛下会不会允他?”
    “李老将军……陛下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度。”卫青微颦起眉头,手指摩挲着已空的鎏金铜觥,“与匈奴漠北决战,此战之后,便是陛下要出兵西域,以李老将军的年纪,是不可能再用他了。李老将军心中只怕也知道,与匈奴决战,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刘彻若允许李广出征,自然是不会让他在霍去病军中,必定是让他跟着卫青,这点卫青与霍去病心中都明白。
    霍去病起身过来给卫青斟酒,叹道:“李广这辈子……”他心中想到李广杀降,不仅八百羌人身死,接连害了子青一家,而到头来也害了李广自己。
    “他家三子李敢倒是不错,精通骑射之术,去病啊,你此番挑选人马,可有想过用李敢?”卫青问道。
    “不瞒舅父,前年我就曾邀李敢到军中,但被他推辞了。”霍去病笑道,“那会儿我刚从李广那里把蒙唐挖了过来,老将军气了许久,李敢不敢违逆他。
    “你若真想要李敢,这事我来和李老将军说。”卫青道,“他定会点头。”
    “哦,舅父有何妙计?”
    霍去病挑眉道。
    卫青温颜一笑:“何须什么计策,这天底下,凡为人父母者,大多都盼望子女能够比自己好。李老将军对李敢虽是管教甚严,但终也是盼着他好。此番对匈奴决战,李敢若能随你出征,凭他的能力,定能立下军功,李老将军心中必会欢喜。”
    霍去病点头笑道:“舅父说得是。”
    “我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卫青抿了口酒,倦倦笑道,“去病,我虽是你舅父,但心中待你便如亲子一般。这些年看着你越来越出息了,我这心里头着实欢喜得很啊。我知道外头那些人都说些什么,可你是咱们自家孩子,你若也跟着那么想就是犯傻了,知道么?”
    这些年来,刘彻重用霍去病,冷落卫青,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嚼舌根,无外乎是在挑拨他二人的关系。霍去病虽说仍对卫青如过往一般,但心中不免担忧舅父因此对自己生出罅隙,直到此刻听了舅父这话,心中大石方才彻底放下,不自觉间眼眶发热。
    “我知道……知道了……”他垂目看着觥中酒,低道。
    卫青接着道:“所以,以后莫再说什么赔罪的话,舅父我没什么野心,只要你们这些孩子都好端端的,比什么都强。”
    霍去病重重点头:“去病记下了。”
    此后,有卫青的话垫底,霍去病再不必顾忌,放开手脚,挑选精兵。而刘彻允了李广的请战,将他拨至卫青军中。
    至于李敢,卫青果然亲自去向李老将军讨要,让他去了霍去病军中。
    一时间挑选好的诸将诸兵都往陇西郡集结,刘彻命霍去病与卫青也尽快启程往陇西开始练兵。
    因霍去病想到月底便是卫少儿的生辰,圣命一下,不容耽搁,这两日便须得出发。霍去病思及此层,无法为母亲贺寿,心中未免歉疚,遂命车夫先往陈府。
    至陈府中,陈掌也是颇为识趣之人,知道霍去病定是有事来寻卫少儿,寒暄客套之后便称事而出,独留下他母子二人。
    卫少儿看着霍去病,知道他很快就要往军营中去,多半又是大半年见不着面,轻叹口气道:“你在那里,自己好生照料自己,陇西比不得长安,听说春天还是冷得很。”
    霍去病笑着安慰她道:“我又不是头一遭去,娘,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