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作品:《HANA

    我蹲在厕所里,一边用卫生棉止血,一边忍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感不发出声音。
    在经痛剧烈的时候,上午发出的事情又随之袭上心头,我痛到紧闭双眼,眼泪又忍不住滑了下来。
    「该死」我低声咒骂,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珠,然後扶住一旁的墙稳住身子,过了一会儿,生理阵痛才逐渐消去。
    我虚脱地站起身,拉上裙子,要推开门之前,我猛然打住,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厕所的天花板,什麽也没有。
    穴口传来隐隐悸痛,我叹了口气,甩甩头,却听见外头这时有人在唤我。
    「道妍,你在里面吗?」
    我把门推开,向前看去,发现高浚站在女厕门口,慌张地朝里面探望,一见到我立刻对我招手。
    「前辈,你在这里做什麽?」我走到她面前,抬起头不解地问。
    「我听说早上那件事了。」高浚担忧的说,「我很担心你,所以才过来找你,你还好吗?」
    怎麽可能还好?
    「前辈,谢谢你关心我的事,但是请你不要管我。」我看着他,露出拒绝的眼神,「我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我一说完,没等高浚回应,就绕过他离去,他两秒後回过神在我身後喊我。
    「我会去找当天女厕的监视器,帮你平反,不会再让其他人乱说话!」
    无视身後高浚的呼喊,我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跑开。
    *
    我盯着人行道红灯的读秒,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口袋里传来的手机铃声让我回神。
    我抽出手机,按下通话键,「喂?」
    「喂?道妍,我现在要去医院看我爸,你要不要一起过来?」世恩的声音有些模糊,「医生说我爸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突发x的昏倒,需要休养一阵子。」
    「伯父没事吗?太好了。」我感到开心,却笑不出来,「世恩,抱歉,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去看伯父。」
    那头先是一愣,接着换了另一种语气,「你怎麽了?」
    「我没事,你赶快去医院吧,说不定伯父已经醒了。」我勉强装出轻快的语气,扯扯嘴角说。
    世恩仍不放心的刺探了几句,在我努力打发後,他才结束通话。
    绿灯亮起,我身边擦过一个又一个过马路的学生,肩膀冷不防地被撞了一下,我才回过神,踏出脚步往前走。
    最近真的太不平静了。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摸了摸生硬的後颈,今天因为一直低着头写考卷,颈椎的肌肉很明显过於疲劳。
    「前辈!」
    感觉到肩膀被什麽东西点了一下,我愣了半拍,然後才回头,我看见一个身穿制服的女孩站在我身後。
    「你是?」
    「我是一年级的张智雅。」她微微点头示意,向我介绍自己,「你前几天在厕所看见的那个被欺负的女生就是我。」
    我稍微回想起当天的场景,眼前的女孩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不过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也无法肯定。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你那天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托前辈的福,我没什麽事,倒是前辈你被那群疯子抓住了,我不但没有帮你,还转身逃跑,请你原谅我。」她低声道歉,愈说头就愈低,「你明明是来帮救我的,我却」
    我不忍见她内疚的样子,扶起她的肩膀,笑了笑说:「我没事,你不是帮我找救兵了吗?」
    她微微愣住,「那个男生真的有去帮你吗?」
    我莞尔一笑,脑中浮起徐灿荣的脸,眨了眨眼对张智雅说:「嗯,他有来帮我。」
    「太好了。」张智雅松了一口气,「对了,你是二年级的禹道妍前辈没错吧?」
    我这才发现忘了介绍自己,连忙点点头说:「对,我是禹道妍。」
    她这时又露出担忧的神情,「我有听说今天早上的事情」
    「智雅,我们可以不要谈那个吗?」我苦笑,一想起照片的事情,我就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前辈,我相信照片里的人不是你!」张智雅上前握住我的手,诚恳地看着我,「一定是有人嫉妒前辈,因为你既漂亮又善良,所以有人想要陷害你。」
    我愣然地摇摇头,「我没有你说的那麽好」
    「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应该遭受那种事。」张智雅又把头低下,「不管是被乱指认裸照,或是为了救我而被欺负」
    她的声音愈来愈微弱,「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我轻轻叹了口气,「怎麽能怪你?霸凌是不对的,任何人都不该承受那种事,我从来没有後悔过那天去帮你。」
    「谢谢你,前辈。」张智雅莞尔,「真羡慕你,你那麽完美,一定没有人会欺负你,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穴口莫名的揪了一下,我看着张智雅的微笑,总觉得这句话格外讽刺。
    『大家总是把你捧在手掌心,怎麽可能有人欺负你?就因为你那张漂亮的脸蛋。』
    张智雅离开後,我又在原地呆了片刻,才起步走往地铁站。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还是能感受到其他同学不友善的目光和言语。
    徐灿荣和我不同班级,我也了解不是每次出事都能有他替我挡下,加上和刘宇植那群人撕破脸後,我在合唱团里也没有什麽归属感,只能b自己去面对那些压力。
    合唱团里只剩下娜瑛偶尔会和我搭上几句话,她除了安慰我之外,也和我说最近崔秀敏没有再找她麻烦,听到她这样说我欣慰不已。
    期末考过後,学期的最後一天,我结束了学校的课程後就到合唱团的教室练习。
    我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认真唱歌了,我花了好一会儿才进入状态,稳定好自己的发声。
    在我练习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人撞开了教室的门,让我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向他。
    是高浚,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看起来是从远处奔跑过来。
    「前辈?」我狐疑的道,「你有什麽事吗?」
    「道妍,我和老师说了!」高浚双眼发亮,气喘吁吁地说:「我请老师们帮忙调到了监视器,那天和你一起待在厕所的是另一个叫金娜瑛的女生吧?从门口的监视器可以看到她的制服破掉了,我一看到那个画面之後,马上就去和主任报告了,说照片里的女生不是你,而是金娜瑛。」
    「什麽?」我困惑地问,却在下一秒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等等,你说你把照片上的女生指认成金娜瑛吗?」
    不不,拜托不要。
    高浚皱起眉,「有什麽不对吗?这样大家就不会再误会你了不是吗?」
    「你这个笨蛋!」我气急败坏,「你难道不知道娜瑛她该死,她怎麽可能承受得了这些!」
    高浚对我突然其来的怒意感到不知所措,在门口愣着,而我无暇顾及他的心情,直接跑过去推开他,往一年级的教室奔去。
    照片里的女生是我还是娜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娜瑛绝对无法承受那些人的指指点点,若是真如高浚所说,大家已经认为照片里的女生是娜瑛,那她会再次被拖入地狱的。
    不可以。
    「不可以」我用尽全力奔跑,绕下一层又一层楼梯,抵达一年级的教室,却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
    我转头看向身下的空地,仍有为数不少的学生在c场上进行课後活动,照理来说这个时间大部分的学生都还应该在学校里才对。
    如果娜瑛也在,我一定要找到她,和她解释清楚。
    我跑遍的一年级所有的教室,都没见到她的身影,我仍没放弃,迅速搜索每一间女生厕所。
    说也奇怪,我希望能在这些地方找到娜瑛,却又不希望再次看到她被霸凌的样子。
    花了半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之後,我跑到校门外,朝熙来攘往的车道望去,最後低下头扶着膝盖喘气。
    「前辈,你在找我吗?」
    「娜瑛?」我猛然抬头,看见娜瑛背着书包,站在不远处,低垂着头,只微微抬起眼睛看我。
    我立刻直起身,朝她走去一步,但她却立刻後退。
    我愣然,「娜瑛」
    「前辈,你别过来,站在那里说话就行了。」娜瑛冷冷地说,我看着她阴沉的表情,便知道我的猜测中了。
    「娜瑛,你听我说,我不是有意要让大家攻击你的,我们去找老师说清楚,这样就可以解除大家对你的误会」我慌忙解释,却被她夺去话。
    「不用了。」娜瑛沉y,「我已经不在乎了。」
    我再次怔住。
    「前辈,你当初要我相信你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和那些人有所不同。」娜瑛悠悠地说,语气淡漠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因为大家都很喜欢你,你很耀眼。像你这样的人愿意对我伸出援手,我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可以脱离整天被别人欺负的命运。」
    我张开口,试着想说些什麽,却一时语塞。
    「可是事与愿违啊。」娜瑛笑了,笑的凄美,「我都忘了我们之间的差别,还以为我和你可以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大家如果知道那天我们两人都在厕所里的话,他们会把那张照片里的人当成谁,我们心里都有底。」
    我拼命摇头,「娜瑛,你听我解释」
    「前辈你也很清楚啊!那天借我制服、让我先回教室的人是你,是你自己留在那里的,照片里的人不可能是我。」娜瑛哀声喊道,委屈地掉下眼泪,「明明知道事实是这样,可视事情却还是变成这样了,还说什麽要我相信你」
    「娜瑛,我也不愿意见到这样的情况,但是我可以修补这一切」
    「不用了,前辈。」她突然提高音量,接着幽怨地看着我,「是我产生了错觉,才会让你来帮我,我现在不需要你了。」
    她的眼神充满怨恨,我把那读成对我的失望。
    「请你以後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娜瑛冰冷地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开,剩下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愈来愈远的背影,突然觉得一阵昏眩。
    我绝对不是刻意要伤害她的,绝对不是
    我只是想帮助她,想尽我所能地帮助她远离那些痛苦。
    看到崔秀敏和刘宇植扭曲的面孔和言语,还有那天张智雅在厕所被欺负的情景,我觉得我必须这麽做。
    看着娜瑛即将走过转角的斑马线,我下定决心要和她说清楚,便起步追了上去。
    我迈开步伐加速跑向她,我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这时她踏上斑马线,晃着憔悴的背影向前走去。
    我剧烈奔跑之时,惊见一台货车高速的从娜瑛的左侧驶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怦然一声巨响,那一刻我失声尖叫。
    「娜瑛!」
    那辆货车打弯停在路中央,血迹从引擎盖前一路延伸至数尺之外倒地的娜瑛身上。我愤然抛下书包冲到娜瑛身边。她双眼紧闭,毫无意识,鲜红的血不断从她的後脑溢出,我抱起她的身体,只能疯狂地嘶吼。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啊!」我吓得哭了出来,接住她的手也很快染上鲜血,而我却什麽也做不了,只能跪坐在那儿崩溃哭喊。
    我的视线很快就被泪水模糊,我无力地将娜瑛的身躯拥进怀里,心里闪过千百种不同的情绪,不过最深刻的想法,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救护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握着娜瑛尚存余温的手,心痛的闭眼落泪。
    「对不起」
    『前辈,我可以相信你吧?』
    是我辜负了她的信任。
    对不起,娜瑛。(ρò18ǎc.còм)po18ac.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