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才知道有你的，当时你……舅舅，他在公安局里给我打了个电话，因为他要坐牢，没有人可以抚养你，所以我把你抱了回来。”
    黎霄上次跟他表明身份的时候，有详细说过这件事。
    苏黎记得很清楚。
    “我知道……你把我抱回来养的代价，就是他永远不要来见我，也不许告诉我身世，对吧？舅舅和我说了。”
    苏朔沉默片刻，叹气，解释道：“我没有办法，你也许不能理解，觉得我是个坏人。可我也是为你着想，你要知道你舅舅他是个杀人犯，杀人犯啊……如果他还继续和你有联系，难道以后让你顶着杀人犯的……亲人这个名头吗，到时候，被人知道了，别人会怎么看你！又会怎么想？名面上不说，背后也会诋毁嘲笑你。”
    “可是，现在别人就不会在背后说我，不会嘲笑我了吗？”苏黎语气微带讥讽。
    “……”苏朔无言以对，这也是他原本没想到的，“我一直瞒的好好的……”
    苏黎愤然打断：“你说的瞒的好好的，就是把我交给你另一个儿子养，让所有人都当我是个私生子，现在他们不会嘲笑我有个亲人是杀人犯，他们嘲笑我是个私生子了，名声就很好听了是吗？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个用来联姻的花瓶！”
    苏黎快要出离愤怒了，被前面那些话给气的脸色通红，肚子都有点不舒服，但他说着说着，目光在苏朔苍老的脸上闪过，见那脸上露出了一丝隐痛，想到苏扬毕竟是他儿子，他又稍稍冷静下来。
    苏朔似乎也想到了他会生气。
    等他说完，脸色没有那么激动了之后，苏朔叹了一口气，半晌没说话，良久后才开口：“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把你拿去联姻，我只是仔细地调查了薄晔，我知道他对你很特别，他能力也强，肯定能护住你。就算将我手里的资产交给你，他也不会觊觎，甚至可能还会帮你打理，你的日子也会好过，这辈子也不用愁……我是精挑细选了的，不是为了两家联姻。”
    苏朔继续开口解释：“当初我将你交给你叔叔他们扶养，我本意是让他们把你当成第二个儿子，让你从小有父母，不至于缺爱。”
    苏黎沉默着没有再接这个话题。
    他明白苏朔的意思，他原本是好心好意，可是中间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就是被人误会了。
    不过想想，好端端的抱回来一个三岁大的小孩，说是生的，也很难让人相信。
    苏黎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苏朔也安静下来。
    两人默默呆了一会儿。
    远处，黎霄看着他们，想走过来。
    苏黎突然又问：“那我爸爸葬在那里？我想去看看他的陵墓。”
    陵墓自然是有的。
    当年苏扬意外去世后，苏朔把苏黎抱回家，同时安排人就把苏扬下葬了，就葬在他妻子陵墓后面。
    虽然苏扬明面上离家出走，甚至改名，与苏朔断绝关系。
    但苏朔还是以苏扬原本的名字为他立了墓碑，在族谱中录入生卒年月。
    “好，我带你去。”苏朔没有拒绝，当然他本来也不可能拒绝。
    苏黎回头看了一眼黎霄。
    黎霄从刚才与苏黎分开之后，一直眼都不眨地盯着这边，好像苏朔是个武力强大的壮汉会伤害苏黎似的。
    这会被苏黎瞥了一眼，迅速察觉到了他这一眼的意思，几步就走过来陪着苏黎一起。
    三人坐着车，去了陵园。
    一路上很安静，除了中途路过花店停下来买了一束花，苏黎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座陵园有上千个墓碑，排列得整整齐齐，这个时候还没到祭祖的时间，没什么人。
    苏黎以前一年至少来三次，清明、祭祖、奶奶忌日。
    次数不算少，然而，他却从来没有注意过奶奶陵墓之后还有一座墓碑与他有所瓜葛。
    不知道那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他亲生父亲的骨灰。
    苏杨的墓碑就有他的照片，是他二十来岁还没离家出走之前在家拍的照片。
    照片里，他留着黑色短发，有点卷曲，皮肤很白，五官很精致，笑起来的时候很温和，就像春天的阳光，给人暖暖的感觉。
    只是可惜照片是黑白色的，无端的添上了一层肃穆哀伤的情调。
    这是苏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亲生爸爸，他的目光凝固在照片里那张笑盈盈的脸上。
    光看照片，苏扬跟他长得至少有七分相像，若是让其他不了解他们的人来看，也确实很难分辨出他们是两个人，一不小心或者眼花就会把一个错看成另一个。
    也难怪之前许杭他们认错。
    苏黎默默地看了很久，他身后黎霄比他还要沉默。
    苏黎怀里还捧着一束紫色的满天星，本来去花店，店家给他推荐白菊花，但是黎霄说苏扬喜欢满天星，于是苏黎就买了一大捧满天星。
    他慢慢走到苏杨的墓碑前，身旁黎霄的脚步声沉重又缓慢，像是僵硬地机器人。
    苏朔在一旁叹了口气。
    “爸爸，对不起，我今天才来看你，你别怪我。”
    苏黎站在墓碑前，亲自给爸爸奉上一束他最爱的花，跪下来磕了个头。
    那紫色的满天星，就放在墓碑上，离苏扬的脸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