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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长街

    如果人家实在生气,哪怕揍她一顿,她也认了。
    向芋甚至压下各方情绪,理智地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说人家才能同意,把她和原车主一起告上法庭。
    好像是得肇事人没有偿还能力才行?
    她兜里一分现金没带,是不是也算没有偿还能力?
    结果卷发男人骂了几句,突然停下了。
    他只一脸不敢置信,盯着车牌号看了老半天,才开口:“是......嫂子?”
    向芋茫然抬眸,在夜色里悉心辨认,才隐约记起,这人她在李侈场子里见过。
    因为当时卷发男人和渠总走得近,她不太乐意搭理他们。
    卷发男人又看了眼车牌号,很憋屈地点燃一支烟:“你没事儿吧?”
    “嗯。”
    卷发男人满脸认命:“嫂子我给你打个车回家吧,给我个地址,你的车回头我修好了叫人给你送去。”
    向芋坚决不同意,说车子我来修,多少钱我都赔给你,你能不能让保险公司给原车主打个电话?
    最后那男人拧不过,也怕自己惹不起,到底是按她说的做了。
    向芋对车主翘首期盼,却没等来任何一张熟识的面孔。
    来的人是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刻板不苟言笑,下了出租车抹一抹额角的汗,疾步跑过来。
    那男人同车主聊好了车子的赔偿问题,严肃拒绝向芋掏腰包,然后同她道别。
    整个过程中,只有一句话,惹得向芋胸腔一震——
    “向小姐,您不用和我推辞,靳先生多年前吩咐过,这辆车有任何问题我都会帮你解决,绝不让您承担任何,您就不要再让我为难了。”
    说完,这男人转身欲走。
    向芋深深吸气,叫住他:“请你等一下。”
    西服男人站定,回头:“您还有什么吩咐?”
    向芋深深吸气,只是柔柔地说:“他还活着吗?”
    那男人也许十分为难,沉默良久,久到向芋还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颔首:“靳先生无碍,请向小姐也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夜风有点凉,向芋不由地抱着臂搓了搓。
    她忽然站在一片狼藉的两辆车子旁笑起来,笑得呛了夜风,有些咳嗽。
    心里想的却是,活着就好。
    上学时,每星期五的课外知识拓展课,老师会放一些纪录片。
    向芋记起,有一部陨石坠落和流星坠落的天文记录片,里面有那种镜头:
    一颗陨石落地,在垂落地面同时产生爆炸,坑体上百米,一片硝烟滚滚,也最终归于平静。
    向芋现在,就像视频里尘埃落定的陨石坑。
    可后来再反复回想起那个西服男人时,她又开始惊疑不定,觉得他说的“靳先生无碍”,总好像很勉强。
    为了防止自己胡思乱想,她不再用迷你望远镜向对面看。
    对面楼里又开始换鲜花这件事,还是周烈告诉她的。
    周烈站到她的办公桌边,挡住一些窗边的阳光,身影投在她办公桌上,忽然问她:“向芋,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大概6、7年?”
    说出来向芋自己都很诧异。
    也是,这是她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一直做到现在。
    周烈说:“公司如果换地址,你还会继续做吗?”
    向芋玩着消消乐,问了一句:“公司准备搬走吗?”
    “有可能。”
    周烈告诉她,他在谈另一个独立办公楼,如果价格合适,他可能会把公司搬过去。
    公司现在的规模,拥有一栋独立的办公楼的确是好事。
    向芋笑了笑:“如果搬走,我就不去了吧,这么多年公司养着我这条咸鱼也养够了,我就不跟着过去捣乱了。”
    周烈垂在西裤旁的指尖,不着痕迹地蜷了蜷。
    他说:“你不过去,我还觉得挺遗憾的。”
    “有什么遗憾的,办公室绯闻破解,还能少发一个人工资,多好啊。”向芋大咧咧地说。
    早些年周烈对她是感激的,她能感觉到。
    有些事情不是有能力就能办得到。
    周烈有能力,但也许没有那些机缘巧合,他到50岁,仍难有现在的成就。
    “机缘巧合”也只不过因为,她在这家公司上班。
    不少人给了靳浮白面子,为这家公司一路开绿灯,发展得才如此顺利。
    从那份英文报纸出现在周烈桌子上,向芋就想过。
    他知道她不再是靳浮白的女友或者情人,是否还会原意供祖宗似的把她留在工资,开着高薪,每天玩手机。
    所以她想,公司迁址,她就不去了。
    人贵在好聚好散,免得最后撕破脸皮,浪费了这么多年相识一场情分。
    而且她走了,对面的鲜花无人问津,多可怜。
    周烈不知道在想什么,背着光,始终没说话。
    过了很久,向芋一局消消乐走完步数还没过去,怀着对自己的嗔怨锁了手机。
    再一抬眸,对上周烈的目光。
    他一直在看她。
    眼镜挡住了一部分神情,却仍让人觉得,他情绪复杂。
    向芋一怔,如有所感,果断换了个话题:“你看你看,我坐在工位上打游戏,你看着也不顺眼,是不是?”
    “向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