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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如她一般善良的替身不多了

    “我忍痛割爱将酒馆卖给你,你倒好,想当甩手掌柜?”
    “就算你当真要走,也要留下百八十两银子吧!”
    苏棠一手搁在桌上,看了眼守在门口、穿着寻常衣裳的侍卫,静默不言。
    易齐说的疲了,拿过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了几口。
    苏棠安静道:“三两银子。”
    “咳咳咳……”易齐呛了一口,清酒从鼻孔冲了出来,止不住的咳嗽。
    高卫从楼梯口走了下来。
    苏棠收回落在易齐身上的目光,看向高卫。后者只飞快看了眼易齐,走到苏棠跟前:“苏姑娘,借一步说话?”
    苏棠颔首,走到后院中。
    高卫沉静片刻,方才道:“王爷的伤不便外传。眼睛没大碍,只是眼睑戳透了,再深一点怕是……”他顿了顿,大漠中,王爷抓着苏姑娘刺自个儿眼睛的情形,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眉心骨的伤虽深了些,比起眼皮上的伤口来,倒是不算严重。”
    苏棠看着院中那口古井,轻应了声;“嗯。”
    高卫眉心却紧皱起来:“苏姑娘,这话我说着多嘴,但王爷如今的模样,苏姑娘也瞧见了。王爷他自一年多前,苏府那场大火之后,性情便一直不稳。”
    苏棠不由想到今晨郁殊在自己跟前,眼睁睁如变了一人般的模样:“高护卫这话……”
    “得知苏姑娘‘死讯’后,王爷曾将自己一人困在房中五日,再出来,便如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只是属下斗胆,曾看见过入夜后,王爷穿着苏姑娘送的衣裳、打扮成少年模样,去您曾经待过的院子,一待便是一整夜。”
    苏棠凝眉,郁殊也曾穿着那件茶白衣裳,几次进她的房中。
    “还有……”高卫又道,“苏府那场大火后,酒气弥漫了三五天未散。那时起,王爷便闻不得酒味了。”
    苏棠一怔,听着这番话,只觉得荒谬。
    高卫说的关于郁殊的一切,都格外荒谬。
    便是昨夜郁殊的那句“喜欢”,都荒谬至极!
    大堂一阵骚动。
    二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医官正从楼上下来,环视了一遭,大抵在找高卫。
    那医官是高卫从军营拉过来的,固永镇太小,没有名医大夫。
    高卫忙走了出去。
    苏棠停顿片刻,方才跟上前。
    一出去便听见那蓄着山羊须的医官低声道:“……不知高护卫可曾听过‘离魂症’?”
    高卫不解:“离魂症?”
    医官道:“所谓‘人有心肾两伤,察觉自己之身分而为两,是谓离魂之症,”他抚了抚白须,“听高护卫所言,王爷大抵正是此症。只是此症乃是心疾,我医术有限,也只能开些安神的药材,帮不得其他。”
    高卫又忙应下,固永镇到底是小镇,医馆药材种类不多,他又命人跟着医官回军营取药材,自己则翻出上好的伤药膏,看了眼苏棠。
    苏棠没有反应。
    高卫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楼去,可不过片刻又走了下来:“苏姑娘,王爷不肯上药。”
    苏棠望向他:“他醒了?”
    “未曾,”高卫摇头,“只是……虽在昏迷中,可王爷仍在抗拒旁人的接近,只怕要把已止住血的伤口挣开,还请苏姑娘……”说着,他飞快将药膏放在苏棠跟前。
    苏棠顿了下,看了眼门口的侍卫,又看了眼桌上的药膏:“你让那些人退下吧,酒馆总要做生意。”
    “是。”高卫忙应,挥了挥手,门口几人飞快散去。
    苏棠拿着药膏走上楼去。
    客房不大,却收拾的整洁利落,只是艾叶的香也挡不住弥漫的血腥味。
    苏棠同高卫上前,看着躺在病榻上的郁殊,似听见了动静,他的身子瞬间如临大敌一般紧绷着,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苍白的手背青筋凸起,唇死死抿着,惨白如雪妖。
    高卫大惊,匆忙退了两步,守在门口。
    苏棠抿了抿唇,郁殊从来都是多疑的。
    他谁都不会相信。
    只是手中攥着药膏,她只能上前。
    郁殊的眼睑至眉心骨处,偌长的血痕触目惊心。因着身子紧绷的缘故,正隐隐渗出血滴。
    苏棠顿了顿道:“我给你上药。”
    也不知郁殊有没有听到,但所幸他身子一僵,逐渐放松下来。
    苏棠净了净手,一点点将药膏涂抹在他眉间与眼睑的伤口上。
    郁殊朦胧之中,只感觉一只柔软的手在轻轻触着他的额角,鼻间夹杂着淡雅的艾叶香气与女子的馨香。
    那馨香如一场温柔梦,将他一点点拽入梦境深渊,沉溺其中,无可自拔。
    可是温柔会散去,梦会醒。
    他知道,自己终会被抛下,一人孤零零的在漆黑中跌跌撞撞。
    他宁愿不要这温柔。
    他宁愿自己率先从这温柔里抽离出来。
    也好过被人如一条野狗一般抛弃。
    郁殊猛地睁眼,一把攥住轻揉着他额角的手腕,力道大的惊人。
    苏棠惊了一跳,手腕一痛,她不觉挣了下,却一眼对上郁殊清冷的双眸。
    那双微扬的眉眼中,一个充斥着鲜红的血珠,眼眸红肿,长睫被刺激的微微颤抖着;一个漆黑一片,正冷漠盯着她,无一丝波澜。
    苏棠垂眸,看着他防备隔开自己动作的手,与昨夜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