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面色凄楚,轻道:“是无澜大人动的手吗?让我猜猜,能使唤得动无澜的人, 是王爷?”
    付久珩收回了手臂, 斟酌了下,才道:“那天张娇娇确实去了正营,可她大抵是想给父王一个惊喜, 千不该万不该的躲在了桌下。却没想到黄将军和父王一同进了正营,她不便现身,两人讨论了几句政事之后才发现了她,那时,两人言谈中的军情机密,已经一字不漏的被她听了去。所以……”
    钟瑜扯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接过他的话道:“所以她不得不死,对吗?”
    付久珩沉默不语,默认了她的话。
    “她不过是后宅中的一个胸无城府的侍妾,军情也好机密也好,你便是让她去说,她都不知说给谁听。为何她非死不可呢?”
    付久珩见她伤心,心下不忍,伸手抚上她的面颊,道:“这些事情背后牵扯到的,是千万将士的性命,正是因为张娇娇心无城府,才更是不容有失。依着她不甚缜密的心思,如若不小心将消息泄露了只言片语,父王筹划多年,岂不是功亏一篑,他怎能冒这个险……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的命数吧。”
    钟瑜讽刺一笑,道:“可娇娇不是他最爱的宠妾吗?铮铮铁骨的南安王为了她满腹柔情,亲自命人为她搭了戏台,一连几月独宠她一人,难道那些宠爱和柔情都是假的吗?”
    付久珩微微蹙眉,道:“瑜儿,成大事者,必然会有得失。你觉得父王负心绝情,可你有想过那些将士的性命,还有他们的妻儿吗?张娇娇确实是父王的女人,可是那些将士也是为他出生入死的部下,瑜儿,你向来通透,不会想不明白这内里的苦衷的。”
    钟瑜凄然一笑,她当然知晓他说的都对,可心中仍然一片凄凉。
    许久,她抬手移下面颊上他的手指,默默的看向他,凉凉的道:“那我呢?你要我留在你身边,会不会有一日我也同娇娇一般,触碰到了你的禁忌,你会怎么做?”
    付久珩深邃的眼瞳微微一缩,似是对她这般想他有些不满,神色间隐隐见了些怒意,却又很快压制了下去。
    “瑜儿,你和她怎能相提并论。”
    钟瑜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俊秀的面容,淡淡的道:“为何不能相提并论,我和她一样,都是你们付家后宅里的女人。”
    付久珩似有些无可奈何:“你们当然不同,你是我将来的世子妃,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她于父王不过是……唉,我说了你又要不高兴了。瑜儿,其实你心里清楚的很,便别折磨我了。”
    说着,他一把揽过了钟瑜入怀,轻道:“别想这么多了,张姨娘的事也是事出无奈,你若实在心中难过,我便带你搬出去住,不会太久了,很快我便带你离开,远离这里的是非,可好?”
    钟瑜靠在他的怀里,眼中的泪珠却是一滴滴的忍不住滑落,不仅仅为着自己对娇娇遇害的无能为力,也为着同命相连的悲凄。
    那一日在马车中,他说她是个不敢面对自己感情的懦夫,说她连尝试一次都没有努力过,那些话盘绕在她的脑中,困扰了她许久。
    险些她就要被心中愈加压抑不住的情感冲昏了头,就这般鼓起勇气去不顾一切的尝试一次。
    可现下,现实再一次令她清楚的认识到,也许她就是一个懦夫,她害怕,害怕有一日她被他弃下,害怕成为权谋之中的牺牲品,成为下一个张娇娇,下一个贞妃,下一个宝鸢公主。
    她原本想着借由到军中与世子慢慢分开,如今此法已然不通,眼看着再过不久王爷便会回府了,若到时他还在,王爷会不会再次对她动手也是未知。
    看来她需要尽快想一个法子,在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之前,彻彻底底的离开。
    南安王付霆遣了韩玄彰和无澜回了青州,自己却没回来,没过多久,西境战事又起,驻守在西境的肖宛旭忽然失利,大军连连败退。
    南边三州于是顺理成章的起兵,兵分两路,借着援军西境的名头,长驱直入,直奔京中。
    坐镇京中的皇帝虽是极力反对,奈何付太后与肖太尉,以及一干群臣极力进谏力挺付氏大军北上,最终也没能阻止付氏的军马踏上征途。
    钟瑜本以为自己会如其他女眷一般被留在青州,却没想到付久珩坚持要将她带上同行。付久珩曾说要带她搬离,她本以为他说的是带她到府外居住,却没想到原来是另一层含义。
    付氏父子二人分别自青州和习州两路北上,钟瑜跟着付久珩,想来在二人到达京城会合之前,她倒是不用操心王爷会不会来害她这件事了。
    行军至雍州境内,已然快至中秋。
    钟瑜也渐渐从失去张娇娇的悲恸中走了出来。
    当下正值朝堂更迭,付久珩每日忙于军种和政事,二人虽同在军中,见面的时候倒并不多,这也给了她许多思考的时间。
    这一路北上,付久珩事务烦忙顾不上她,倒是她逃离的良机。
    只是……钟瑜瞧了瞧边上紧紧跟着她的小跟班问桃,这个问桃不仅医术和武艺样样精通,还精明的很,全不似她的月圆那般好唬弄,要甩掉她便已是一大难题。
    联想到月圆,她之前曾在信中提到让谢琰帮忙将她从钟家接出来,也不知现下如何了,和小包子是不是已经终成眷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