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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与权臣解青袍》 唐恬探手扶在刀鞘之上,正待有所动作,耳听屋内一声吐息。她松开刀鞘推开篱门,穿过院子走到廊下,手扶房门静立一时才推开。
竹舍当间坐着一人,黑暗中一个清瘦的剪影,腰背挺直,双手扶膝。月色中越发显得身姿秀美,有如清竹。
这个身体每一处,早已刻入她的骨髓,午夜梦回,不知多少 次拥入怀中,梦醒时一枕空寒。唐恬站着,双手在后阖上房门,“中台阁还是如此神通广大,白日里一个照面,这么快就寻到这里。”
裴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茅舍简陋,不堪久坐,中台请回吧。”
裴秀抬头,月色透窗而入,照得他面上绒毛分毫毕现,有一点莹润的微光,“为什么躲着我?”
“中台亲口所言,不想再看见我。”唐恬慢慢走到竹舍窗边,靠在窗栏上,转身看他,“中台忘了?”
暗室无灯,月色从唐恬身后入室,裴秀半点看不清她面上神情,“那是之前,后来……”
后来?后来她不管不顾在唐家旧宅填埋黑火,欲与唐凤年同归于尽——可惜没能得逞。中京城中无事能瞒过中台阁,萧铁军带人赶到,黑火燃炸的瞬间救了唐恬——和唐凤年。
没能死成,只能苟活。
“时至今日,不瞒中台,”唐恬低着头,“我也不想再见你了。”
裴秀指尖一颤,“你说什么?”
“我不想再见中台。”唐恬平静道,“人总是会变,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唐恬,”她目光如刀,笔直看他,“中台不是也变了?”
裴秀瞳孔剧烈一缩。
唐恬道,“唐家欠中台的,应是还不了了。如今唐凤年全身瘫痪,再想为恶也是无力施为。中台若能稍稍气平,留他一命也可。”
裴秀低着头,忽一时轻轻发笑,“你知道怎样才能叫我伤心。所以便肆无忌惮,对吗?”
第86章 纵容你一直是纵容我的
唐恬手掌向后移, 撑在窗栏上,足尖略略一撑,在窗沿上坐下, 两条腿松松垂着。
裴秀两手扶着桌案, 慢慢站起来, “我会不会杀唐凤年,你心里不知道?你一见我便说这些, 是想提醒我好好记得家中血仇, 不要再同你纠缠,对吗?”
唐恬低着头, 目光落在足尖一点泥渍上。
“你既想赶我走,何需如此拐弯抹角?直接点不好吗?”裴秀缓步向她走来,他久坐后血行不畅, 足下极其不稳。一边走, 一边压着声音道,“你说你变了,不如清楚些告诉我哪里变了?”
他一段话说完,已经在唐恬面前立定, 极轻声道, “这一年多过去,你忘了我吗?”
唐恬生生被他迫到身前,不由自主抬头, 身子后仰, 视线平移, 是一段白皙的脖颈,和白色布衫粗糙的纹理——这人居家从来只着粗布白衫,倒似个教书先生, 半点看不出一品大员的模样。
唐恬微微有些出神,头顶处裴秀的声音冷似寒箭,“回答我。”
“我为何要听你?”唐恬仰起脸,目光同他生生一撞。裴秀瞳孔一缩。唐恬身子 一侧从窗台跳下,往他身边避走,“中台阁即便能定人生死,我遵纪守法,中台管不了我吧。”
裴秀转过身。
唐恬已经坐到案边,点一盏油灯。灯芯挣扎着跳一下,橘色的暖光驱散黑暗。唐恬道,“中台在中京就赶我走,心意之坚,我亲眼所见。自我离开中京,中台忽然四处寻我——想来是怕我一不小心死在什么地方。中台一向对我心软,想把我带在身边时时看着,对吗?”
裴秀靠在窗边,忍耐地抿一抿唇。
“多谢中台美意,不劳费心了。”唐恬撑着下巴,凝望灯火,“中台如今应也看见,我过得还算不错,寻死的事,做过一回也不会有第二回 。中台回吧,我挺好的。”
裴秀指尖一动,扣住窗棂,“唐恬,你认真在赶我走?”
“我从不同中台儿戏。”唐恬语气平淡,“我今日不想见中台,如同一年之前,中台不想见我。当日我依从中台之命离开,只盼中台今日也依我之言,不要再来。”
“我当日其实……有一些原因。”
唐恬低着头,指尖在案上无意义地划拉,闻言停一下,仍旧划拉。
裴秀等不到回应,“你又为了什么?”
唐恬抬头,隔过烛火金黄晃动的流波,笔直地望入他的眼睛,“死生事大,我累了。”
裴秀嘴唇微抖。
“中台当日分明已经离开中京,若非我家那些污糟事,你我二人早已分开。中台如今这样,不过一点执念在心,不能放心罢了。”唐恬道,“我很好,中台不用记挂。”
裴秀动一下,面颊隐入夜色暗影之中,“唐恬,为什么不肯回答我,你究竟哪里变了?”
唐恬不吭声。
“江南人文毓秀,你另有心仪之少年?”
唐恬一声轻笑,“说得很不错。”她站起来,打开竹舍房门,“夜深了,中台回吧。”
房中一片悄寂。裴秀久久起身,同唐恬错身而过。唐恬立在门边,目送他穿过小院,推开篱门。萧冲从黑暗中现身,扶着裴秀去远。
一夜无梦,次日一早,唐恬洗净谢昭处借来的衣裳,搭在绳上晾晒,又回房中一顿拾掇包袱,预备跑路。一时外间衣裳晒干,折好塞在包袱里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