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君的眼眶变得猩红一片,他看向周围那些尸体:“那他们呢?他们都是吗?”
    沈迟川没有说话。
    “所以呢,就没有试过任何解救的方法吗?”
    “有人想要利用这些死士,将他们壮大起来,这对本座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所以杀了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你能确保所有人都是死士,没有任何一个例外?”
    半晌,沈迟川才回道:“不能。”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晏时君瞪大了眼睛:“你对他们……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吗?”
    沈迟川抬眼看过来,并未有任何回答。
    但是那一个眼神,晏时君就明白了,面前的这个人,始终是反派,冷血无情,杀人如麻,怜悯对他来说,就是天大的笑话。
    任何对他有威胁的人,必须杀之。
    所以,沈迟川对自己好,不过是因为他喜欢自己,但要是有一天他不喜欢了呢?
    就像尹半烟所说,他真的就是仗着沈迟川暂时的喜欢而得意一时。
    晏时君从来不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他几乎没有一天是安心的。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存在着不安全感,他随时都有可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死去。而面前的这个人对他好,让他好不容易卸下来的心防,却在这时候又动摇了。
    他沉浸在温柔乡里太久了,久到他到现在才察觉到,面前这个人是暴虐无情的反派。
    晏时君躲开了他想要触碰的手,往后退了退,眼皮垂了下去,敛去眼底逐渐消散的光:“我知道了。”
    沈迟川没有说话,默默收回了手,回过头去,冷冽的目光在李慕禾的身上扫过,李慕禾躲过这骇人地眼神,往角落里缩了缩。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落霄宫现在已经遭受到极大的威胁,沈迟川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杀了他,杀了他无异于等于自己断了北山这一臂膀。而他只要死不了,就根本不怕其他的。
    沈迟川自然也想到这一点,泛着寒气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邢俞的身上,冷道:“回宫。”
    邢俞得令,聚集了已经所剩无几的武者上路。
    他走在最后面,身上沾满了血迹,吸附在玄色的衣袍之上,看不真切,只有他自己知道,鲜血渗透了衣衫糊在身上到底是什么感觉。他的目光落在最前面地晏时君身上,那句“你对他们就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吗”就是一把剑刃,深深地插在他的心上,将他好不容易才掩盖下去的情感又强行撕开,血淋淋地展示给自己看。
    邢俞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小的沾了血的木头人,木头人长得很丑,丑到都分不清楚鼻子和眼睛的那种,边缘却光滑得没有任何棱角,能看出来它的主人到底有多喜欢,经常在手心里把玩。这还是他第一次奉命来小镇的时候刻的,那时候是四年前,他来执行任务顺便在一家不起眼的茶馆里歇脚。当时他一身的玄色衣袍看得让人想要退避三舍,腰间配着的长剑让当时本就一身寒气地邢俞更显得吓人。只有茶馆的老板,一个豆大的孩子趁着父母不在敢偷偷地靠近他。
    小孩子对他充满了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茶馆里待得久了见的人多,小孩出奇的自来熟话还奇多,还要长着胆子上去摸他的佩剑,被邢俞一个凶脸给吓得眼泪汪汪。
    看得邢俞有些于心不忍,花钱买了个糖人才把孩子哄得乐了,小孩子再也不敢碰他的剑,只是好奇地问他这东西是干什么的。邢俞没有告诉他这是杀人的工具,只是编了个谎言:刻木头人用的。
    说罢,还给他刻了一个奇丑的木头人。
    他自己看着成品都觉得丑得于心不忍,却被孩子像是个宝贝似的护在怀里。
    四年后,他再次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了小少年,他拿着木头人冲邢俞挥手,小镇上所有人都在逃,只有他逆着人流跑过来。
    在那一刻邢俞的嗓子却像是被掐住了一样,那句“快跑”却迟迟没有发出声来。只能颤抖又无助地着看到一把长剑直接洞穿了他的身体,纤瘦的少年像是断了线地风筝,一路飘转而下,带着不解和绝望,彻底没了气息,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邢俞呆愣着站在那里,身边不断地传来惨叫声、尖刀穿进骨肉的声音,他什么都没有感觉。他只知道自己看到少年的眼睛是清澈透明的,含着亮闪闪的光,他不是死士,也或许,秘术还没有起效。
    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来的目的就是剿杀所有人,不能有一丝的不确定。
    少年看向他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但是邢俞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骗人,你说这是刻木头人的。
    冷风萧瑟,太阳只露了半个脑袋,天边蒙着地薄薄云雾迟迟不散,裹着寒气萦绕在周围。
    邢俞突然觉得,这是他进入落霄宫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第70章 晏三出事
    晏时君自从再次回到落霄宫,就很少笑过。
    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仿佛越来越大,没有人去解释,也没有人去争吵,仿佛这个隔阂就是天生存在无法抹平的一般,就算争吵也是无谓。
    邢俞经常看到沈迟川在无夜殿的门口站了许久,然后一个人慢慢离开,孤身一人地背影,覆着霜雪,载着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