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凯强扫过一群噤若寒蝉的学生,最后目光落在站了小半节课的刘封身上。
    “刘封,你来念念你手里卷子的答案。”
    刘封应了声是,压轴题的前两问他是做了的,和手里这份卷子答案一样。
    “第一问,λ=1,第二问,在n=1的情况下,An=1,  n大于等于2,An等于3乘以4的n2次方。”
    陈凯强满意地点了点头,“第三问他写了吗?继续念。”
    刘封顿了一下,这一问要求λ的取值范围,他没算出来。可是眼前的卷面干净整洁,步骤清楚,答案一目了然。
    他只看了前几步,就下意识地觉得,这个答案是对的。
    “λ的取值范围大于零且小于一。”
    他紧张地抬头观察陈凯强的表情,试图判断答案的正确性。
    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是正确的答案,然而卷首写着的人名却又告诉他,这几乎不可能。
    陈凯强笑了,脸上的皱纹更深。他示意刘封坐下,道:“这就是标准答案了,如果中间步骤没少,16分能拿满。咱们班能有这样的同学很不错。”
    “刘封,这是谁的卷子?”
    刘封没答。
    陈凯强只当他是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刘封声如蚊吶。
    “宋逐澜……”
    “谁?”
    这下不止班里同学双目圆睁,就连陈凯强的笑也僵在了脸上。
    他快步走到刘封前,拿起那份卷子。
    卷首用潇洒的行楷写着“宋逐澜”三个大字。
    陈凯强一时没说话,拿着红笔,仔仔细细地看了宋逐澜最后一题的答案。
    ——除了零星几处跳步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再翻到卷子前面的部分。
    选择题,全对。填空题,全对。
    简答题的答案都是对的,只是因为跳步扣掉了三分,就连两道数竞的附加题,宋逐澜写得都完全正确。
    这套卷子是数学组完全按照高考的形式出的,满分一百五,宋逐澜拿了147。
    分数很高,但并不是没有先例,学数竞的学生只要不粗心,这个分数很好拿到。
    只是高三五班没有数竞生,即使有也绝对不会是宋逐澜。
    下方渐渐有嘀咕声。
    “这真是宋逐澜做的?他什么时候有这水平了。”
    “假的吧,他上学期数学才考二十几分呢。”
    “那这次……”
    “抄的?”
    全班的目光汇聚到宋逐澜身上,陈凯强也看向他。
    他对这个学生失望极了。
    他厉声问道:“宋逐澜,你的答案哪来的?”
    在众人注视下,宋逐澜抬眸与陈凯强对视,声音平静极了。
    “自己写的。”
    不知从哪里传来冷哼。
    陈凯强疾言厉色:“考试作弊是大事,要记过的!你马上一模了,一模考场上能作弊吗?你现在这么干,就是欺骗自己,没有意义!你认错态度好一点,我还能找教务处商议,尽量”
    “老师,”少年清朗的声音打断陈凯强。
    宋逐澜脸上依然有斯文的笑,只是琥珀似的瞳孔里没有半点笑意。
    他一字一顿道:“我的答案是自己写的。”
    班里的氛围似乎凝固了。
    许久,陈凯强才重重地把卷子往桌子上一摔,指着黑板。
    “你说自己做的,那好,我给你十分钟,你去给大家讲明白。如果讲不明白,你作弊的事情我一定如实上报教务处。”
    宋逐澜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
    他比陈凯强还高半头,俯视着他:“好。”
    少年迈开长腿,走到讲台前,忽然回过头。
    “陈老师,如果我讲明白了,您要怎么处理?”
    “那就不算你作弊。”
    宋逐澜摇了摇头,目光直视陈凯强:“您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一口咬定我作弊,如果我证明您的看法错了,难道不值得您的一个道歉吗?”
    陈凯强红着脖子:“好啊,你讲!只要能讲明白,我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你道歉!”
    宋逐澜这才从粉笔盒里抽出一根粉笔,捏着笔的中下部,转过身去。
    胃痛愈发剧烈,灼烧感刺激着宋逐澜的神经,冷汗顺着脖颈缓缓下滑。
    宋逐澜微微眯起眼。
    原主的命运或许确实如此,自己其实没有做错什么,却拖着一身病体,在舆论操控之下被人全网黑,在校园里遭到欺凌,退无可退,最后死在绝望里。
    可那不是他的命运。
    他没必要、也不想顺从原主的生活轨迹。
    宋逐澜五指下意识地攥紧,粉笔断成两截,滚落在地。
    “啪”
    也有某种东西,在同一时间应声而断。
    下一刻,高三五班的人便见清隽的少年从容抬手,用剩下的半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公式。
    字迹潇洒,笔锋凛冽,如同不折的剑。
    开始时,下方还有窃窃私语,可是等宋逐澜写下去时,教室里陷入了寂静,只能听见粉笔摩擦过黑板时的刷刷声响。
    黑板上的步骤清晰,比标答还要精准几分。
    少年的声音不急不徐,从第一问开始,由浅入深,一步一步把压轴大题剖析得透彻,逻辑清楚,条理分明。
    宋逐澜讲得还不止是这一道题,甚至把相同类型的题目也串在一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