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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说好的影帝呢

    大概不会有了吧,他已经逐渐明白,无论是现在或过去,真实或虚无,爱或恨,尊贵或贫贱……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时风这个名字,也不过在尘世间停留了寥寥无几的时间,他会永负骂名,还是会被永远遗忘,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没关系的。”时风说,“我会等你慢慢好起来。”
    小沙子的笑意从眼眸氤氲开来,不过几秒,痛苦又爬上她的眉梢。
    她似乎每一下都在撕扯着呼吸,面色青白交加,却还是努力挣扎着要说话。
    生命何其可贵,但像她这样的人每多活一天都是煎熬,能够在短暂的旅途中找到热爱的人追逐下去,这或许是她活下去的意义。
    “我决定……捐献……心脏……”
    僵硬从脚趾爬上她的膝盖,大腿、腰、肩膀以及咽喉……她身上的每一处肌肉日复一日可怕的萎缩着。
    从死亡深处生长的植物在她血肉里扎根,只有一颗心脏依旧热烈跳动。
    “我会……换一种方式……存在这个世界。”小沙子在哭泣,话语也口齿不清,“会换一种方式……继续爱慕你……”
    说完这两句话,小沙子的力气好像完全被抽干了。
    她逐渐平静了下来,窒息带来的病态也消失殆尽。
    那张泪痕未干的脸上双眸紧闭,至此,心电图上的最后一丝波动也终于消失。
    时风睁着双眼在黑色中沉重喘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在做梦。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想起过这个人了。
    大概潜意识里也有着隐隐的念头,小沙子的死去,也代表着世界上最后一个愿意爱他的人也离开了,总归是不愿意去想的。
    时风在被子里蜷缩身体,蹙眉紧闭双眼,翻身,伸手朝右边摸去。
    抓了个空,他睁眼,愣了愣。
    触手的地方早已一片冰冷。
    植物园里的风铃草开了,白色的,紫色的,很漂亮。
    时风有兴致时会坐在草地上看书,闻着鸟语花香,一直看到黄昏。
    KK已经搬走,连带着那一丝喧嚣也消失。
    每当时风陷入万籁俱静中,书上的字也会逐渐看不进去,于是又开始走神。
    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时风回头,笑眯眯的管少白站在他身后。
    管少白道:“发什么呆呢,别坐这儿了,这天看着要下雨。”
    在这一刻,时风居然清晰地感受到,心中那转瞬即逝的期待在看到管少白时消失了。
    管少白歪头凝视,好笑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时风摇头。
    晚餐,碗里的汤被勺子搅了六分钟,时风才终于开口问出那句:“祁漠去哪了。”
    管少白看起来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时风抬眼看他。
    管少白想了想,斟酌着字句道:“他的心脏病,可能……要接受二次手术了。”
    时风面色不改,只有眸光几不可闻地动了动,“严重吗。”
    “不严重动什么手术。”
    时风低头,又开始望着面前那碗汤发呆,好久才回了一句:“哦。”
    晚上雷雨交加,别墅里莫名其妙停电了。
    管少白将细长的雕花白烛点亮,一支一支,直到室内完全充盈着温暖的光。
    时风静悄悄端走一只烛台,放在了三脚架钢琴的琴盖上。
    管少白在沙发坐下,打了个哈欠,笑着说:“要弹琴吗。”
    时风指尖抚摸过冰凉的琴键,闻言没有什么反应,“好久没弹了。”
    他坐在琴凳上,试探地按下几个音。
    那手势生涩、僵硬,颇有种初学者小心翼翼的怯态。
    管少白挑眉,“忘了?”
    话音刚落,月光的前调已经涌了出来,管少白唇齿微张,在朦胧的烛光看到时风的侧脸。
    优美而神秘,上帝温柔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一般。
    时风垂眸,专注地进入演奏状态,像是这首曲子他已弹了千万遍。
    那双苍白的手,在黑白琴键间翩翩起舞,跳动出舒缓柔和的音律。
    有人说《月光》听起来令人郁闷诡异,但管少白在此刻竟觉得,它整体的旋律都幽美无比。
    真吸引人啊。
    管少白再次打了个哈欠,如此想道。
    轰隆一声巨响,雷声阵阵,骤雨越下越大。
    时风弹起了暴风雨,忽急忽快,或轻柔或暴躁,杂乱无章又有迹可循。
    旋律逐渐变快了,愈来愈急,愈来愈激进……毫无停止的迹象。
    他的手指快地看不清,没一会儿又弹起悲怆,他在用力按琴键,又更像是在砸,英雄、命运、黎明等奏鸣曲有头没尾地穿插其中。
    管少白敏锐地感觉到时风的情绪正在失控,他快步上前,按住时风的肩膀,“时风——”
    可时风已经完全听不见了,琴音变得尖锐刺耳,乱七八糟的音符如散落的滚珠般四处迸溅。
    那些病态的、偏执的、无法控制的情绪,也随着噪音在此刻铺天盖地布满整个空间。
    “时风!停下来。”
    管少白直接抓起时风的双腕,强迫他停止这自虐般的演奏。
    “放开我!!”时风奋力推开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眼睛通红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