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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你多哄着我

    周婶坐到寇响身边,叹息一声:夫人和先生,他们都绷着一口气,相互较着劲儿,但是这世间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而已。
    快二十年了,还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还没有学会为人父母。
    寇响闷哼一声,躺在床上不置一词。
    明天去找先生好好聊聊吧。周婶起身,将桌面上凌乱的草稿纸重新整理,语重心长道:跟先生说说你的想法,我相信先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寇响没有说话。
    第二天放学以后,寇响拉着杨吱上了自己的摩托车。
    今天好多作业呢。杨吱坐在后排,不解地问他:我们去哪啊?
    寇响戴上了灰色的护目镜,沉声说道:陪我去个地方。
    一路风驰电掣,杨吱紧紧抱着寇响的腰,最终摩托车在市中心CBD一栋高楼前停了下来。
    杨吱看到当然知道面前这栋CBD最高层的玻璃建筑,属于寇氏集团。
    寇响摘下了她的偷窥,挂在摩托车的车头,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按了按:我现在要去找老头子聊聊,你陪我一起,在办公室外面等我。
    好。她温顺乖巧地点点头。
    寇响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朝寇氏集团大门走去。公司里很多员工都认识寇响,见他过来,纷纷向他问好,同时好奇的目光落到杨吱的身上,仔细打量着。
    寇响让杨吱在待客室等她,又让人给她拿来了茶水和糕点。杨吱担忧叫住他:不要吵架,也不准动手,有话好好说。
    寇响点头:所以我让你陪着我,你在,我才不会失控。
    杨吱的手落到寇响衣领的位置,轻轻帮他整理了一下。
    第63章 燃情
    寇琛并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见到, 即便是亲儿子, 也得要提前招呼一声。寇响就这么突兀地跑过来了, 助理只能无奈地告诉他, 寇琛正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不能打扰,他便耐着性子, 在走廊里等了将近二十分钟。
    会议室的门终于开了,许多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其中也包括寇琛,不过在这一群中年人里, 寇琛算得上是最气度不凡的那一个,人过中年, 近迟暮, 身材却没有发福, 气宇轩昂。
    寇琛看到了寇响,立刻对身边的商务伙伴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送了。
    寇总您忙。
    寇琛路过寇响身边, 撇了他一眼:跟我来。
    然后大步流星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寇响跟了上去, 来到办公室,分外随意地坐在老爹的转椅上, 兜了一圈,环扫着整个办公室。
    桌上堆叠着厚厚的文件,上面是复杂的市场分析财务报告数据, 看着都令人头疼。落地窗外, 能一眼俯瞰整个商圈全景。
    寇响想象着自家老爹站在窗边, 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睥睨着自己商业王国的样子。
    这样的生活,他可过不来,他无法想象自己将来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处理各种繁复的文件,大小会议没完没了...太不自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很不real。
    办公室大门被推开,寇琛走了进来,同时带上了门:你怎么来了?
    有事。
    寇琛点了一根烟,略有讽刺地说道: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值得你这位大忙人专程跑着一趟。
    寇响耐着性子到:我有事要跟你聊聊。
    很少见儿子这样心平气和与自己面对面谈话,寇琛将烟头杵灭在烟缸里,然后道:有什么,说吧。
    寇响摸出一个U盘放在木制茶几上,缓缓推到寇琛面前:这是我这些年演出的所有视频音频文件,包括我写的歌填的词。
    寇琛目光下移,看着那颗钢制的U盘静静地躺在他面前,边缘泛着光。
    他没有接,而是说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我想让你了解,我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寇响宛如一个成年人般,认真地看着他: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找到了自己的梦想,我想唱歌,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走得更远。
    我想让更多人知道,中国的嘻哈不是du药,或许有很多负面的东西,有歧视也有暴力甚至性,但那并不代表嘻哈的全部,它有更多正面的东西,强烈的音乐节奏,直白的歌词和丰富的表现力,它可以给人带来勇气,带来希望,带来Peace,Love,and Respect,我想让更多人感受到它。
    寇琛听着儿子的讲述,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平静地点了一根烟。
    你们的圈子里,也许不是每个人,但是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家伙,都跟你抱持同样的梦想,想要把你们的音乐发扬光大,可是有几个人能够真的做到,别以为我什么都不了解,什么Peace,Love,Respect,在这个相互倾轧成王败寇的社会里,没有什么真的peace, love,这些理念提出来都是商业噱头,你不要太天真了,等到很多年以后,你会慢慢发现,你所信仰的道,你所坚信的东西都是虚无缥缈一场空。而作为你的父亲,我要做的,就是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要带你走在真正正确的道路上。
    真正正确的道路。寇响冷笑:出国念书进公司,当一个像你一样不负责任的男人,这就是你所说的真正正确的道路?
    寇琛猛然站起身,颤抖的手指着他,却说不出半句。良久,他又气呼呼地坐下来,重新点了根烟,沉声道:既然是心平气和地谈话,我不想跟你吵,但是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你的父亲,我比你多吃几年饭,多经历很多东西,我知道在现实面前,所谓梦想,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寇响看着父亲,一字一顿质问道:可是你有过梦想这种东西吗?
    这句话把寇琛问住了,他的梦想...
    寇琛不由得回想起过往宛如黑白画质一般的八十年代旧时光,就如同被压在箱底蒙尘的旧碟,不堪回首。
    我说的是你的事,少扯老子身上。寇琛不自然地别开目光:你可以跟我谈你的梦想,但是出国的事情没商量,做份内的事情,承担你应该承担的责任,再此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你。
    我份内的事情,应该承担的责任。寇响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寇琛:可是作为父亲,作为丈夫,你承担了自己的责任吗?
    只听砰的一声,寇琛手里的茶盏被他扔了出去,砸在墙玻璃上。
    巨大的动静引得助理急匆匆进来:先生,怎么了。
    出去。寇琛声音低沉,听得出来,他动了怒。
    助理被吓了一跳,讪讪地退出了办公室。
    父子两人一言未发,对峙良久,终究是寇琛最先妥协:有些事,只有你长大一些,才会懂。
    如果长大以后我会变成你这样的人,那我宁肯永远不要长大。寇琛眼角疤痕颤动着,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