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包(完)
作品:《也吃点菜啊(短篇H集)》 你有恨过你的家人吗?你有过被全世界丢弃的感觉吗?你有过被后悔和歉疚缠上手脚并被逐渐吞没成为怪物的时候吗?
“念昭,昨晚你是不是很害怕?爸爸都知道,可是若是坏人抓住你,你以后都要待在黑黑的房子里,你怕不怕?念昭你要用功训练,如果有一天爸爸和两个哥哥都不在了,你要保护好妈妈和妹妹。”
盛念昭想,父亲应该是在小时候那次抓鬼时发现五乐帮里不止一只鬼,母亲的死也不是仇家追杀那么简单,包括两年前……
其他人都不知道,盛念昭小时候努力训练并不是为了保护别人,她只是为了不再被关到某处暗无天日的地方。她是很自私的人,她从前只为自己而活。她不止一次地憎恨自己盛家大小姐的身份,为什么是她要忍受这些?为什么就是她要保护妈妈和妹妹,就因为她早出世么?所以当收到父亲要求他们回国的消息,在小瑜提出要与她互换身份时,她明知做盛家大小姐将要面对什么她依然没有明确拒绝,反而半推半就与小瑜达成共识。她当时没有想太多,她只是觉得累了,哪怕短暂的一段时间,让她休息一下,就一下而已。
她爱盛家的每一个人,同样也恨着盛家的每一个人。他们当然爱她,只不过不是最爱她。爸爸最看重的是能为他分忧的两个哥哥,妈妈最心疼的是在外出生入死的大哥,大哥最喜爱的是机灵懂事的小瑜。小瑜……她不恨小瑜,她只是羡慕,羡慕小瑜无忧无虑的生活,羡慕小瑜什么都不用背负,羡慕小瑜可以活在阳光下。至于聂桑,她恨他,仅次于恨某个人。
小时候她最喜欢桑桑哥哥,他永远会在她难过的时候出现安慰她,他永远记得她的喜好,他永远会为她买来最爱吃的“大嘴巴”,他永远分得清她和小瑜,他永远会在她身边陪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小瑜,她第一个性幻想对象就是聂桑,桑桑哥哥在她梦里抚摸她、亲吻她、舔吮她身上每一处。少女梦里不能言说的旖旎曾经全是他。
可是为什么无论她怎么明示暗示,他都不为所动,哪怕是拒绝她也好啊。就是石沉大海,石头砸下去时也会有个水花、有个声响。聂桑呢,却什么都没有。
盛念昭是只会考虑自己的人,既然没有回应她就不要了。她断得很干脆,正好出国了不用天天面对,少女的悸动就此打住。在国外的五年她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需要再做什么盛家大小姐,她很舒心。
她曾觉得,遇上钟明正是她最大的幸运。钟明正令她真正懂得爱之一字,与年少时的春心萌动不同,她曾真切爱过的人只有钟明正。那时她是盛念瑜,她爱得轰轰烈烈,不顾家人反对,铁了心要和钟明正在一起。他是警校学生又如何?五乐帮产业存在灰色地带又如何?彼时她是不谙世事的盛家二小姐,每日只要拿着画笔就足够。她甚至搬出盛家和钟明正在外头租房子住,那时她以为爱情能够战胜一切,她以为有情饮水饱……可惜她的天真都输给现实,她的爱情抵消不过愚蠢。
两年前盛家出事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她始终是盛家人,钟明正在这六年间早已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探知到盛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务。他们的行动很早就已开始部署,一步步紧逼,一层层挖掘,最后扯出爸爸和大哥。证据确凿,逃不掉的。她那时能做的只有和小瑜再度互换身份,如此才能让小瑜离开。
回国前夕盛念瑜提出要和她互换时她暗笑妹妹愚蠢。盛念瑜从不接触帮里的事,她肯定就是傻乎乎地向往未知,觉得刺激有趣。盛念昭当时想有的人就是因为从未接触过黑暗,所以好奇,所以大言不惭,想要用自己一直享有的阳光照亮黑暗。她说,如果小瑜受不了想换回来她也愿意的。然而私心告诉她,她不想换回来。她想永远逃避责任,她想无忧无虑地生活。可是两年前她主动提出要同小瑜换回身份时,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小瑜明知大小姐这个身份是个烫手山芋还上赶着去接。
她们是家人,她们心甘情愿为家人牺牲自己的利益。当她被噩梦惊醒难以入睡时,当她每次训练完带着一身疲倦和伤痛时,当她被那些人的死状折磨得独自落泪时,盛念瑜都看在眼里。盛念瑜从来都不傻,真正愚蠢自私的只有盛念昭自己。
她醒悟,这本就是属于盛念昭的责任,不应该是妹妹来负担。于是盛念昭安排好一切,主动步入警局说我是盛念昭我来配合调查,那时她想如此一来小瑜就可以继续做盛家二小姐,她决定把偷走的六年时光还给小瑜。她只是想让小瑜好好活着,为什么这样都不可以?最该活下来的善良女孩死在了寻仇的车上,讽刺的是,本该死的那个因为进了警局而被层层保护起来安然无恙。
她忘不掉明娟姨来警局接走她的那天,太阳很大,刺得她睁不开眼,那群记者扛着长枪大炮将她围住,她什么都听不清,只记得好似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质问她为什么背弃盛家,嘲讽她一个叛徒却能苟活。
报纸上、新闻里那些捕风捉影的苍蝇为了版面头条搬弄是非,小瑜死于车祸,不是和父亲大哥一同出逃时出事。落井下石、见风使舵的人到处都是,他们恨不得每个人都在他们盛家得坟前吐一口唾沫。
那个时候聂桑在哪里?为什么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不在?为什么一定要认定一个死人的话,而忽略活人的感受?盛念昭好恨他,但她最恨的还是她自己。不是她软弱无能,小瑜也不会与她交换身份,那她就不会遇上钟明正,更不会将那些秘密透露出去,盛家更不会出事。
七岁死在她眼前的男人永远在她的梦里无止境地重复死亡的过程,她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在地上挣扎,癫狂的样子骇人可怖,她却只能看着。后来每一次她要心软,都会梦到这个老毒虫。原来老天也在告诫她。
千万别心软。那些冷嘲热讽的报社杂志社,那些袖手旁观的叔伯长老,那些穷追不舍的敌人对手。
一个个都不要想逃。
她会一样一样找他们清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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