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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乱世大佬不好当

    赵飞衡知道,自己其实该和魏渊商量一句,北魏是他的故国,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魏渊便是无根之人,只是,只是······
    赵飞衡把赵恭的来信放在烛火上,眼看着它被小小的火焰吞噬殆尽,终于在心里完完整整地说出了那句话——只是,我也是个自私的人。
    没求到蜀中援兵的魏南甫火急火燎地赶回高陵,在那之前魏方不断从后方派兵驰援前线,但基本上都是赶着给东晋送粮草和战功,魏南甫心知北魏无望,却又不愿意放弃,紧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咬着牙告诉士兵:“蜀中一定会来救援的!只要撑过今年!”
    但别说今年,整个北魏,没有一座城撑得过半月,连项起都觉得打得不过瘾。
    魏南甫也不知道,他的弟弟和好友,会不会来救他们。
    秋风飘落时,高陵满城枫叶,鲜艳无比,与那如血的残阳相映衬时,竟说不出谁更红一些。而城中并无人欣赏此番美景,从朝臣至百姓,都是终日惶惶不已。探子来报,照晋军如今的速度,到高陵不过一月的时间。
    魏方闻言,跌坐在地:“快,去说我们投降,别打了,我们投降!”
    “父王!”魏南甫坚决反对,他平日里是个没主意的样子,但是这国破家亡的紧急关头,却是宁死不降,“我们还没有打,北魏还没有亡!”
    “还怎么打呀?”魏方涕泗横流,“你还要不要命了?”
    “要命,也要战。”魏南甫斗志昂扬,但是他的父亲是北魏的王,绝不能跟着他一起冒险,“父王,离开高陵吧!”
    此言一出,魏方更是茫然不知所措,离开高陵,他能到哪里去?这么一走,跟投降有什么区别?魏南甫握住父亲的手,道:“到宁成去,宁成君必会拼死保护父王。”
    魏致?魏方混沌的脑子忽然一亮,但他不敢说魏致会如何待他,他们那一脉,出的尽是些表面随波逐流实则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脑筋,万一魏致记着前番的仇······
    可是,除去宁成,他是真的无处可去了。
    “那你呢?”魏方颤颤巍巍地看向儿子,“你跟我一起去。”
    “不,孩儿要为父亲与北魏一战,父亲且去,孩儿退敌后必将父王迎回高陵!”
    魏南甫表面说得坚定不已,实则心中忐忑不安,打不打得过项起是多年前就已有答案的事,但是为了他的父亲和宗庙,他一定要去!
    魏方泪眼婆娑地望向儿子,却只听见魏南甫咬牙下令:“立刻护送王上到宁成!”
    这几日,蜀军收了近十万俘虏在秋澜郡里。楚军颇不消停,虽然知道自己已经是他人俎上鱼肉,还是免不了要闹事,掀翻了蜀军好心送去的饭食,又整日地打闹,甚至还把几个蜀国的士兵给打了,赵飞衡气愤不过,想杀几个楚军立立威,却被颜俞拦下了。
    “你拦着我做什么?”赵飞衡十分愤怒。
    颜俞浅笑着:“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派人去找找李定捷的尸首,若是找不到,衣物武器也是好的。”
    赵飞衡虽不解这是何意,但还是当即派人出去了。
    幸好林广抛尸的地方不算太荒,身体和头都还找得到,只是血迹已干涸,皮肉已腐烂,有些地方甚至被蛆群蠕出了坑洞,凹凸不平,几个士兵一路把尸体带回来,都被那尸体的模样和熏天的湿气恶心得不行,有一个半路就“哇哇”吐了。
    颜俞在秋澜郡的郊外厚葬了李定捷,给他立了“大楚忠将李定捷”的碑,甚至为他取了“武平”的私谥,并允许俘虏来祭拜他。
    大楚士兵对李定捷是有感情的,从他被帝君下令斩首就既恐慌又伤心,直到此时,面对着一座坟茔和一块墓碑,才能痛痛快快地把心中的感情发泄出来。一时之间,李定捷的碑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低沉的哀泣声此起彼伏。
    长风自西北而来,无声地掠过这片大地,神明垂首看着,不言不语。
    颜俞和魏渊远远看着这场景,心中既不欢喜也不悲伤,只是觉得有些凄凉。自古能有多少忠臣能善终?颜俞自己经历过被罢免下狱的痛,那是他自作自受,但是李定捷又做错了什么?
    “兄长,我这样,是不是挺猫哭耗子假慈悲的?”
    魏渊看他一眼,知道他心中有愧,却更知道这乱世之中连假慈悲都是那样难得:“蜀中与南楚,方圆十来座城池,三十来万将士,无数百姓,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要把李定捷的尸体收回来。俞儿,在这趟水里淌了这么久,难道还妄想两全吗?”
    是不能妄想了,他只是突然很想见徐谦一面。他想回到在齐宅看花喝酒的日子,每天吵吵架,读读书,就很快乐。
    他想,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选错了。
    此事过后,南楚的俘虏消停了许多,赵飞衡放心不少,又对颜俞更为钦佩。此后,军队行兵修整,一路南下。
    ☆、空伫立,尽日阑干倚遍,昼长人静(徐伸)
    离开魏王宫四日后,魏方和一众随身伺候的人到达宁成,魏致早接到魏方的命令,把府邸中大部分的住处都收拾了出来,只留了一个小院落安置家人。几个孩子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住在一起之后反而高兴了许多,每日欢欢喜喜地玩耍,只有魏洋偶尔看见母亲脸上的愁容,就会收起笑容,一并沉下脸来,抱着齐映游的脖子,轻声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