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江遂的杀手锏,每回他这么说,卫峋都会着急忙慌的过来,使出各种借口,就是不让他走,这回江遂觉得也挺稳,却没料到,秦望山带回了另外一个答案。
    秦望山这几天已经被折磨到神经衰弱了,他站在下面,麻木的开口:“陛下说,让您回去的时候多穿点衣服,如今天气寒凉,那件寒梅鹤氅可以穿上了。”
    江遂:“……”
    挺好,这好像是头一回,卫峋把他气得七窍生烟。
    被晾三天不算什么,真正让他生气的是,这三天里他变着法的去找卫峋,或者请卫峋过来,但是他全都无动于衷。时常担心自己小命不保的时候,江遂几乎从不生气,如今不需要担心这些了,江遂倒是变成了□□桶般的脾气。
    一点就炸,谁劝都劝不好。
    蹭的一下,江遂站起来,他冷笑三声,差点把秦望山的天灵盖笑飞。
    “多谢陛下美意,那本王现在就回去了。”
    说完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末羽反应一下,先跑回内室,把那件卫峋说的鹤氅拿出来,追着江遂给他披上,然后才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秦望山无奈的回去复命,听到江遂已经走了,卫峋也没什么反应,就是写朱批的手顿了一下。
    秦望山心疼陛下,也心疼中毒的摄政王,不过,他最心疼的还是经受无妄之灾的自己。
    ……
    他不禁劝了一句,“陛下这又是何苦呢,只是见上一见,不打紧的。王爷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前陛下不知道王爷中毒,和他朝夕相处,不是也都没事吗?”
    卫峋写完这本奏折的朱批,又很快拿过下一本,如今没人帮他,他不仅要处理国事,还要处理家事,山上的东西查过了,陪葬品也查过了,全都没有。三天他总共睡了六个时辰,几乎是一睁眼就要忙碌,闭上眼又立刻睡下,一分一秒都休息不得。
    不是没有休息的时间,是他不愿意让自己休息下来。
    休息对旁人来说,代表着放松,可对现在的卫峋来说,代表着思绪的放纵,以及痛苦的回流。
    只要闲下来,他就会被往事淹没,他不由自主的想起过去和江遂相处的时光,包括江遂突变的性格,别人提起姻缘时江遂的沉默,还有每一次祭祀时,江遂望着自己的陌生目光。
    太多了。
    如果他有心,他应该早就能够察觉。
    而不是等到一切都无法挽救,才终于想明白。
    秦望山那个问题都问了好长时间了,他弯着腰,感觉自己腰都快断了,无奈之下,他又唤了一声,“陛下……”
    这回,卫峋没再无视他,只是低声回了他四个字。
    “朕赌不起。”
    秦望山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他望着如今像是一个工作机器的卫峋,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全都烟到了肚子里。
    早知道那天晚上他就应该跟着陛下一起去皇陵,就算踹不到先皇的尸骨,对他的陵寝啐一口也是好的。
    ……
    江遂坐在马车里,江六跟在外面,末羽则跟他坐在一起,江四在他醒的第二天就走了,如今形式紧迫,她比以前更急,底下人都要听她的命令,如今找解药是第一要务,她不敢有一点耽搁。
    末羽凑在江遂身边,手里还拿着那件鹤氅,她的语气就跟哄小孩一样,“王爷,穿上吧,这天多冷啊。”
    江遂还在气头上,他瞥了一眼那件衣服,然后立刻移开目光,“不穿。”
    末羽劝不动他,只能干着急,而江遂保持着望向街道的姿势,过了一会儿,他又把目光移了回来。
    末羽一喜,以为他是改主意了,其实不是,江遂只是看着这件衣服,想起了某个批命还挺准的小道士。
    鹤氅本就是道教沿袭下来的衣物,过了好几百年,才逐渐流入俗世,想起寒芦,就免不了的想起他那神奇的批命。
    三重桃花,一重更比一重强,最后一重还有性命之忧,厉害了,全都应验了。
    安静的坐了一会儿,江遂突然直起腰,他敲了敲马车,车夫立刻勒住缰绳,江六撩开帘子,“王爷,怎么了?”
    “不回王府了。”江遂回答。
    如今王府一个人都没有,江追住在顾风弦府上,江一带着江七去城外了,江七现在已经完全暴露,再住在竹林里也没有意义。就连世子,都已经被接进宫里,现在的王府就是一个空壳,他回去也没意思。
    末羽脸上的欣喜不作伪,她连忙问,“王爷,咱回宫?”
    江遂摇头,“不回宫,去祭坛,本王要见国师。”
    祭坛不也是在皇宫里面的么,就是离承明宫远了点。反正只要不回王府,末羽就觉得很开心了,她吩咐车夫掉头,江遂拦住她,又对车外的江六说了一句:“你回王府,把我房间里的一个小香炉拿回来,暗金色,半个巴掌大,晃一晃能听到珠子碰撞的声音。”
    江六眨眨眼,立刻去办了,末羽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她还在致力于让江遂穿上鹤氅,心里想着别的事,江遂没再坚持,等到了祭坛,他让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只身一人来到国师住所。
    国师不在,只有童子正在拿着拂尘打扫房间,不再把国师当做神棍,江遂对这里也有了敬畏之心,他对童子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劳烦禀告国师,摄政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