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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判官

    最后的最后,闻时的手指扣进尘不到的指缝里。
    当初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看到那个仙客一样人,于是他忘记了冷和疼。现在,他抓着尘不到的手,应该也会忘记那一瞬间的孤独吧。
    闻时闭上眼。
    下一刻,十二只通天巨傀朝他俯冲而来,像倾泻而下的火海。
    ……
    在巨击轰然砸落的瞬间,封印阵中那个被镇了整整千年不得解脱的人忽然挣动了一下
    他的手指苍白冰冷,像是要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
    接着他灵相手腕上缠绕着的鸟羽、珠串以及红绳亮了起来,如同之前的每一次……
    很久以前,有那样一个说法。说在某个人亡故的时候,请上十八僧侣日夜诵经,只要心意够诚,那些祝福是会留下印迹的。
    印记有深有浅,浅的多些福报,深的能护那个人一世长寿。
    但其实还有一个说法,较之这个凶得多,就连闻时也不知道。
    说人将死的时候,如果有诵过百年经文的福珠和羁绊最深的贴身物,以周身的血浸染饲之,就能以毕生未享的福报去护一个人。
    那样留下的祝福比任何印记都重,能保那个人生生世世平安喜乐。
    那年的腊月初一,他没能喝到松云山上烹好的茶。但他知道那是闻时的生辰……
    既然是生辰,他总该送些什么的。
    他也只能送这个了。
    福珠他从少年时便带着,随身早已不知多少个百年。青鸟翠羽是放不下的惦念,傀线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牵连。
    ……
    那天的大阵里血海蜿蜒,将雪白的傀线染成鲜红,自此之后,再未褪下。
    他许诺出去的祝福撞上了闻时生剥灵相,于是在六合之外又生出了一道从没有过的门,替代了原本的轮回路。
    那道门安静、黑暗,无声无形。后来有了个名字,叫做无相。
    这是他自己也未曾想到的。
    只在极偶尔的瞬息里,他会忽然感觉到一道瘦高而孤独的影子,走在一条漫长没有尽头的路上。
    而他好像一如当年在松云山顶倚着门,在背后看着对方。
    就这样,看了十二场轮回,整整一千年。
    烟火人间
    第111章 出门
    相比很多城市而言, 宁州的面积算不上大。只要哪里发生点事,就会立刻变成闲聊谈资,从城头传至城尾。
    宁州的人也爱聊房市, 哪里新开了楼盘, 哪里富人集中, 哪里价格炒得贼高但没什么人住等等,都摸得门儿清。
    所以在老宁州人的认知里,宁州西环的张家弄是个很特别的地方。
    特别之处在于“张家弄”这个地名由来已久,按照博物馆里县志、市志的记载, 能往前追溯900多年。
    900多年前,住在那一带的是一大家子, 都姓张。具体做什么营生不清楚, 只知道人丁兴旺、门规森严,很富庶。那家人有时会在城里布施,又跟官府往来甚密, 便有了“张家弄”这么个地名。
    这本来没什么可稀奇的,毕竟很多地名都跟姓氏有关。
    可900多年过去了,宁州天翻地覆。西环一带经历过城关变良渚、变荒野、再到村庄、开发区、商圈的更替。
    正常情况下,那里的人早该换过八百轮了。但事实不是……
    二十年前,开发商包了张家弄那块地搞中式宅院。因为价格离谱, 一度是宁州房市的热门话题。都说那地段、那配套设施、那价格,卖得出去就有鬼了。
    结果还真见了鬼。
    那片中式宅院一经落成就住进了人, 更见鬼的是住户都姓张。有知情的人说,张家弄那地方其实从来就没换过人, 900多年来住着的始终是那一家。
    于是宁州多了两种传闻。
    一种说, 张家人不忘本源,一直守着祖宗根基, 所以才福泽绵长家大业大。
    另一种就玄乎多了,说张家弄那地方一直都很邪门儿,容易莫名其妙地迷路,也容易听见奇怪的声音、看见奇怪的场景。
    据说曾经有人排卦算过,张家弄那个位置按照卦象上的显示至凶至煞,应该是个坟冢,比乱葬岗都阴,根本不该是住人的地方,也长久不了。
    但更多的人说那里“依山傍水”,是个格局极好的风水宝地,人家几百年都住过来了,怎么可能长久不了。
    众说纷纭归众说纷纭,那也都是十多年前的老话了,年轻一辈几乎没听过。直到近两天,张家弄才又被人提起。
    起因是两天前,有个ID叫“龙腾虎跃”的人在宁州“本地唠”民生论坛里发了个帖子,说自己是个出租司机,做过一个很离奇的梦……
    梦见他半夜跑完最后一个单子回西环交车,结果开到张家弄附近,车出故障抛了锚。他下车检修的时候,突然听见那片中式宅院里一阵巨响。
    就像房子塌了似的。
    他被那动静吓一大跳,实在没忍住,就想过去看看,可走着走着便迷了路,最要命的是手机没网络也没信号,连地图都用不了。
    等到终于能断断续续连上网,他已经绕到了张家弄后面的野树林里。
    那片野树林出乎意料的大,大到他怀疑自己手机地图有问题。
    就在他开了实景导航想要出去的时候,林子里突然起了雾。
    那雾也奇怪,就好像什么东西破了,从里面流出来的似的,还有股枯朽的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