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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窄红

    放下卡片,他转身望向窗外的长街,一年前,他在万融西楼的格子间里给各种各样的公司做乙方,之后被踢出来,转而在私银做甲方,但对挑剔的富豪客户们来说,他仍是个小乙方,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他终于是这条街上真正的甲方了,不用再仰任何人的鼻息,可以傲视群雄。
    拿起手机,他拨通时阔亭的电话,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哭声:“喂!匡哥,什么事!”
    匡正把手机拿远:“小侬不在家?”
    “是!”时阔亭抱怨,“他一不在家,小宝就闹!”
    匡正提醒他:“如意洲和烟波致爽的账户,你记得迁过来。”
    “我抓紧!”时阔亭嚷,“后天晚上八点,小宝的周岁宴,也是霍斐的拜师宴,你那边的人我都替你请到了,你早点来!”
    他喊,匡正也不自觉提高音量:“好!”
    星期五晚上八点,如意洲包下富美华顶楼一整层,请的人不多,只开了十桌,邀的都是共患难同富贵的好朋友。
    匡正提前半小时到场,席面上已经人头攒动,宝绽的如意洲一桌,他的家族办一桌,还有韩文山、杜老鬼这些戏迷,和房成城、小顾这样的老客户,市剧团的小査领导带着多小静和张雷来捧场,陆染夏、覃苦声也来了,随后是蓝天和文咎也,还有胖胖的小黄。
    张荣姗姗来迟,远远和匡正打了个招呼,算是一笑泯恩仇。
    段家人分坐了几桌,应笑侬挨着时阔亭,段钊端着茶数落夏可,段汝汀在小顾身边,段小钧带着bonnie,到白寅午和clemen之间坐下。这么些人,数康慨有意思,本该上客户那桌,非往来晓星身边挤。
    “你哪儿的,”夏可挤兑他,“少往中军大帐凑。”
    康慨拿眼斜他:“我算家属。”
    黄百两问:“谁的家属?”
    来晓星弱弱出声:“你们别欺负我徒弟了,让他坐吧……”
    匡正在热闹的人群中寒暄,一回头,瞧见一袭米色的身影,是小先生,这么乱的场面他居然到了,足见如意洲在他心里的分量。
    匡正走上去,风度翩翩,伸出手:“宝绽好大的面子。”
    小先生握住他,浅淡的眸子似有笑意:“是你的面子大。”
    匡正挑了挑眉,在嘈杂的人声中和他对视。
    “以后少不了合作,”在小先生眼里,匡正已不是宝老板的哥哥、一间小私银的管事,而是可以共谋大事的伙伴,“咱们一起巡游、一起狩猎。”
    这话一语双关,说的像是打猎,其实是指全球市场上的资本和项目角逐,匡正揽住他的肩,谈笑着引他入座。
    如意洲今天都穿红,红襟白袖,举手投足间潇洒风流。开席先是东道讲话,然后是少班主拜师,宝绽坐在台前正中的太师椅上,端正漂亮,时阔亭和应笑侬傍在他左右,萨爽领着霍斐上来,陈柔恩递过茶。
    按老规矩,拜师要磕头,可今天这么大的场面,下跪就免了,敬了茶叫一句师傅,就算礼成。
    霍斐擎着茶上去,见宝绽坐在耀眼的灯光下,穿着一身鲜丽的红,抿着笑等他。
    茶热,霍斐的心更热,小心翼翼,他把茶碗放在宝绽手中,看他拿好了,扑通一声跪下去,俯在他脚边:“师傅!”
    “这孩子,”宝绽赶紧拉他,“快起……”
    咚咚咚,霍斐又往地上磕了三个头,当着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个见证人,他立下誓愿:“我霍斐这辈子,到死都守在师傅身边,寸步不离!”
    台底下笑了,十七八的孩子,不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死”有多重,但这份忠心可嘉,掌声响起来,倒是应笑侬,搀着霍斐说了句实在话:“傻小子,你寸步不离,让你匡哥上哪儿去!”
    宝绽喝了茶,时主席去贵宾室把他闺女请出来了,时小宝扎着一对羊角揪,穿着阿玛尼junior新款的红裙子,脚上是一双带翅膀的小皮鞋,平常在大戏楼见惯了观众听惯了锣鼓点,一点不怯场,颇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今儿说是周岁宴,其实是找个机会让她正儿八经认干爹,宝绽身边加了一把太师椅,匡正春风得意坐上去,台下有人吹口哨,时阔亭把小宝抱到他们脚边,推着屁股哄:“来,小宝,磕头。”
    时小宝是什么身价,如意洲的孩子王,烟波致爽的大千金,脖子昂得老高,伸出一只小胖手,看了看宝绽,又看了看匡正,都是她喜欢的帅叔叔,啪啪,一人的皮鞋上打一下,给盖上她的章。
    满堂大笑,孩子小,算是磕过头了,宝绽和匡正一起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喂糖吃,应笑侬指着小宝对霍斐说:“瞧见没有,你将来得听她的。”
    这么大点个奶娃娃,霍斐不服气:“凭什么?”
    “你是少班主,接的是宝处的班,”应笑侬给他捋这里头的关系,“这是时主席的宝贝闺女,往后连俱乐部带基金会,还有你,都归她管!”
    霍斐的脸眼见着青了。
    “霍斐,”时阔亭听不下去,“别听他瞎说,逗你呢!”
    应笑侬笑得花儿一样,扭身朝台下喊:“老二!我闺女,家族委员会给加上!”
    段汝汀举起夹烟的手:“知道了!”
    小宝喜欢好看的,自打见着霍斐,眼睛就直了,伸着胳膊要抱抱,霍斐被应笑侬推上去,硬着头皮把她抱起来,软软的,香香的,窝在怀里暖烘烘,像抱着个小炸弹,他耸着肩弓着背,一脸的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