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从一点点刹那间释放出去,不知传到了多远,狂躁的风也随着这蓝光飘飞。
    宋峥在下飞机的时候,那一头长发便已经被吹散,此刻狂风大作更是吹得他发丝乱飞,几乎遮住那双焦灼的眼睛。
    很快,他就察觉到周围聚集了很多的动物。
    很多,很多。
    铺天盖地地从林子深处赶来。
    天上飞的,树上爬的,地上走的,好像眨眼就进入了一家野生动物园。
    这些个动物看见贺澜全都放低了身体,匍匐一般地伏在他的脚下。
    贺澜低语了几句,说的似乎是妖族的言语,但是因为声音太轻了,宋峥听得并不是很分明。
    这话说完之后,周围所有集聚的动物便又如潮水般用退回去。
    一来一回不过几分钟的功夫。
    宋峥大概是猜出贺澜在做什么。
    他也知道这会着急并没有什么作用,只会放大他心中那个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欣喜的猜测。
    那些动物散去,贺澜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领着众人往林子深处走去。
    在这样的深山密林中,稍有不慎便会迷路,若是寻常人误入这种林子,大有八九是出不去的。
    罗富江也知道自己这个指南针是没什么作用了,干脆跟着贺澜一起走。
    只是他实在是体力不支,走了两三步又忍不住喘起来。
    他的寿命本来已经走到了尽头,全靠着那个续命的阵法在维持着他的生命。
    平日里只要不离开那个阵法范围,他都能过的好些。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就再也不接单出门,而是让宋峥自己独立的原因。
    因为他不能走,也走不了。
    此刻远在深山老林,与那阵法的联系隔得太远了,这续命的大阵早就跟他切断了联系。
    原本只是有些苍老的面颊顿时横生了几道皱纹,连头发都又白了许多。
    可宋峥此刻忧心忡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东西,一时间也想不起来那续命阵法到底是怎么个续命法,毕竟也只是听贺澜粗粗的提过。
    所以也就没能及时发现罗富江的不对劲。
    他没发现,罗富江也不愿意说,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跟着他们前行。
    手臂上的那条红线已经鲜艳的快要滴出血了。
    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了。
    可是心底深处还是想知道这个真相。
    他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公主一面。
    罗富江喘息的当口,一只迅捷敏锐的猴子突然出现在头顶的树上。
    宋峥抬头看它,发现这只猴子可以说是非常的通人性了。
    他从树上跳下,跪伏在贺澜的脚边,指手画脚地不知说了洗什么。
    贺澜沉着眉点了点头。
    随后那猴子便嗖的一下,没了踪影,跑到林子深处里去了。
    宋峥嘴唇有点干,他面上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一双眸子却是毫不掩饰焦急地看着他,有些干涩地问道:“在哪?”
    贺澜看了他一眼,双手间突然夹起了一张符。
    一张缩地成寸,眨眼便可千里的符。
    这符出现在指尖的时候便瞬间被点燃。
    随即贺澜便一手揽着宋峥的腰,一手拎着罗富江消失在了原地。
    风呼啸着从耳旁飞过,但事实上究竟有没有风,宋峥也不清楚。
    他既希望贺澜能够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好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同时又希望他慢一点,这样自己所预想的事情便不会这么直白地瘫在他的面前。
    矛盾的想法让他整个人都充满着一种厌弃感,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便的不顺眼起来。
    缩地成寸,一缩千里。
    这密林便是再大,那也足够绕上几圈了。
    在宋峥矛盾又挣扎的想法里,贺澜停下了脚步。
    宋峥听到了水流声,在这密林深处竟然还有水流。
    他从贺澜的怀里出来,往前面疾走了几步。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是叫他一瞬间便红了眼眶,酸了鼻尖。
    这是一处山谷,一处美得不像话的山谷。
    山谷里有淙淙的小溪,有美丽的山洞,有柔软的嫩草,似乎还有……最爱他的母亲。
    宋峥看着不远处挂满绿植藤蔓的山洞,无数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纷沓而来。
    欢笑的,温情的,打闹的……那些曾经属于的他的幼年就在这么一瞬间急哄哄地涌进了他的脑海。
    “峥儿,你慢点跑,小心别摔着。”
    “你现在还小,不能化形,乖乖呆在这里。”
    “峥儿,尝尝这糕点,是你父亲托人送过来的。”
    幼时的他曾经问过母亲,父亲在哪,为什么他从未见过。
    不,也不能算是没见过,只是来去匆匆,好像这里就像是个驻足停息的客栈,只是一眨眼,人就没了踪影。
    以至于对父亲他几乎没有印象。
    那时候,母亲是怎么说的。
    他记起来了,母亲脸上带着笑,笑意温柔,眼神却是落在这山谷外的广袤天地上。
    她说:“你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大英雄,他在为了我们的家奋斗,总有一天我们会一家团聚,开开心心,永远不分开。”
    永远不分开。
    宋峥的嘴唇颤抖的厉害,眼眶里早不知何时被泪水盈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