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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嫁天子

    看不懂!哎,反正是达官贵人的事,看不懂就算了,这故事早都写好了,后来二人同列朝堂,殚精竭虑为国,夫妇恩爱,一世白首不离。这传奇在坊间很快由人登台演绎了起来,真真假假已经无人在意了,但凡看过它的人,都信了这个故事的结局。
    在这一众看客之中,有一个特殊的人。
    晏准第一次听说坊间多了这么个故事之时,并未太在意。晏准身边的小厮是个聒噪的,唾沫星子横飞地介绍着这传奇有多好看,说到后来,小厮见晏相手里的书卷有了小幅度的倾斜,似乎就要脱手,机灵的小厮立即心领神会:“这传奇话本写得真叫一个好看呀,大人和夫人琴瑟和鸣,一同为民请命,为国家出力,给百姓谋福祉,比翼双飞,儿孙满堂……”
    说着说着,小厮的四字词语已经枯竭了,说到口干舌燥、说无可说了,他停一下,见晏相大人的思绪好像已经有了远去的迹象,正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他立刻反应过来,“大人,小的还偷偷拿了一个底本过来。”
    晏准倏然回神。
    小厮已经毛手毛脚地将那故事底本送到了晏准面前,晏准瞥了一眼,题目正是《宰相风月俗谈之花前清歌记》,他的眼角抽了抽。
    小厮将故事书稿翻开,晏准随意一瞥,登时眉头已不能更紧皱了。
    写的是什么淫词艳曲!
    肚兜、酥香、雪兔……不必细看就知道。
    晏准少时读书养气,一身凛正,从不看邪门歪道的淫奇之书,同窗有好避火图和这些书册的,常常课后便将一圈后脑勺攒在一起争相传阅。有人就传到晏准这里来,晏准当下便用孔孟之道义正言辞拒绝,那些人以为没趣,“切”一声便各自散去。隔日,晏准便从自己的书桌底下,不慎搜出了一本从未见过的书。
    一翻开,便是那些东西。
    少年的眼睛登时因为怒火要瞪出血来了,那群做了坏事的少年们就围观着晏准捧腹大笑。
    那笑声晏准至今还记得。
    这书一下烫了眼睛,晏准将他用力挥开,叱道:“什么东西也拿来污眼睛!放肆!”
    小厮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忙把书颤巍巍收了,抬手扔进了火钵里,人便屁股尿流跑走了。
    那火舌轻轻舔吻上来,将劣质的纸张大口包住,很快,一角已经被火焰吞噬。
    一只手迟疑而迅捷地伸了过来,将它从火钵之中拾起。
    烧损了的一角,被晏准在地上磕了磕,火苗灭了,书上的字迹还没有毁伤。
    深夜寂然,一灯如豆。
    晏准将那本书随意地扔入了床帐,闭上了眼睛。
    白日里所见的那玉肤雪貌,再一次犹如闯入了他脑海,在面前挥之不去。
    一股难以言说的炙躁之火,从下腹一直涌起,蹿上头颅,令理智神思,在这一刻充满寂寞和可望不可得的贪欲里烧成了飞灰。
    就算是坠入地狱,那又何妨!
    他突然疾步走回了自己的书案,将案上的所有碍事多余的案牍全部大袖挥扫在地。
    一地狼藉之中,晏准抬起了手,用久未用过的画笔,挥毫蘸墨,将脑中所刻的人儿,一气呵成地留在了纸上,照着白日目中所见,情韵风姿,半分不差。
    取下纸镇,将画一臂拾起,画中美人,侧脸而视,妙目盈盈,若含春情,娇唇亲启,欲说还休。是她又不是她,她从没在自己面前露出过这般情态。
    唯独那日在亭中,她与长慈郡主挥别之时,露出这种赧然羞意。
    求而不得的郁燥,加上长久的压抑带来的反弹,终于酝酿、演变成了一场放肆。
    闭眸,一手抬着那画,一手朝着下腹伸去……
    第114章 番外:冷艳夫妇
    大魏与胡人开战, 天子离京,晏准再度成了坐镇皇城的宰辅,每日里积压的公务也是愈加繁重, 几乎无片刻休息喘气。
    他依旧住在自己的府邸,鲜少回去晏府, 也已有多日,未曾见过家中之人,偏这时, 老太君要举行家宴, 让晏准抽空回去,他叹了声, 只好放下手头牍文, 趁时辰还早, 回了趟家里。
    太君和父母对他催逼过甚, 说要是家里没了儿媳妇, 谁也别想上桌!晏准无奈, 被老太君险拿着龙头手杖给扫出去, “去!把青檀请回来!要不请回来,你也就别回来了!”
    晏准沉默不动。
    老太君见他如此不开窍, 怒不能遏:“晏准, 你可要想想,你有少年宰相之名, 谦谦君子, 清誉在外, 可你放眼神京, 有谁似你这般怠慢新婚妻子,大婚当夜就不同房, 人一走就没了影,非得家里三催四请,也还是态度敷衍,把青檀逼得回不了家了,你可就满意了?早说你不喜爱人家,何苦来哉?”
    老太君气得两眼翻白,差点儿当场晕厥,晏准被叱责了一通,终于动了。
    他去行止馆接冷青檀,但正巧在花窗外,便撞见长慈郡主留了下来,与她有说有笑地,相与一同穿过回廊,步过天井,回了冷青檀暂时下榻的寝房。
    长慈郡主活泼明艳,她端凝持重,一动一静,正是相宜如画。
    分明不该再跟上去,晏准不知为何,一向拿得起放得下的自己,这一次尤不死心,跟随着她们的脚步,落到了后头。
    随后当他回过神来之际,自己已经站在了冷青檀的屋门口,里头亮着一盏桔红的油灯,光晕照在两个年轻的女孩子的脸上,冷青檀好像取了一把戒尺,要教训长慈郡主,但当她那声“我怎会罚你”,用那般轻盈的,甚至带着一丝宠溺的口吻说出之时,晏准的心口像是飞快地过了一道闪电,他无法再待下去,而是转身消失在了行止馆外,再也没回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