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被乱七八糟的复杂画面塞满,那些或跌宕激烈或浪漫多情的记忆和感情汹涌地澎湃而来,原本她这一世按部就班的记忆仿佛被海啸席卷过的沙滩, 所有东西瞬间被冲击得一片狼藉。
    但偏偏她连拒收都没办法,人家特别热情地给她塞,满得快要溢出来,不收不行的那种。乔安醒过来,她掀开被子就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鼻涕眼泪就一起下来, 活像个失恋被甩纯情少女,连眼泪都是痛不欲生的形状。
    乔安扶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哭得像个傻逼的自己,抹了一把红通通的脸,就恶狠狠去薅戒指。
    她要把这鬼玩意儿扔马桶里!
    乔安用水泡用油搓用绳子勒,就差把自己的手指掰断了,那破蓝戒指还是稳稳套在那儿
    ——和它主人一个嚣张的叼样!
    乔安脑子嗡嗡作响,气得整个人都快炸了,胡乱洗了把脸,套上件衣服就风风火火往公司跑。
    她走进电梯,把身份牌贴一下,顶层原本灰白的按钮自动就亮了,其他层的按钮却全灰了,一步到位给她送到地方,多一分钟都不耽误。
    乔安咬牙。
    电梯“叮”一声打开,她挽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一把推开门:“你——”
    她对上无数双眼睛。
    偌大的办公室里站满了……人?
    西装革履的,T恤短裤的,算卦看相大长褂的,学生装的,朋克服的,情趣女仆风的……她甚至还看见有人戴着工地搬砖大叔的亮橙色铁盔安全帽,那酷炫的,险些没闪瞎她的眼。
    高矮胖瘦,男女老少,三道九流,应有尽有,充满着朴实和谐的生活气息,和这个满是资本主义极简奢靡作风的大办公室格格不入。
    但乔安震惊的并不是这个。
    她震惊的是……她的目光缓缓偏移。
    女仆妹妹那鲜活可爱的兔耳朵,白白软软格外逼真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动?
    操盘手精英先生,在上班之前是特意还戴了美瞳是吗?要不然为什么眼睛是黄色,瞳仁还是竖着的?
    至于搬砖大叔,身后那个扒着天花板的鳄鱼状鳞甲尾巴,那更是一定是她没睡醒产生的错觉了……
    乔安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乔安。
    没有人说话,大家的表情都如出一辙的懵逼。
    直到潘霖第一个反应过来,重重咳嗽一声。
    全场瞬间鸡飞狗跳。
    捂脸的捂脸收耳朵的收耳朵,搬砖大叔赶紧把尾巴拽下来,但是太着急了,力道没收住,收尾巴的时候,不小心把天花板一大块雪白的墙皮也薅下来了。
    众妖:“……”
    乔安:“……”
    全场一度非常安静。
    乔安抬着脑袋,看着头顶灰灰的水泥顶,表情逐渐凝固,眼神逐渐呆滞。
    “叩叩。”
    指骨叩在桌面的沉稳声音将所有人的神智唤回。
    乔安呆呆看过去,太苍坐在案桌后面,修长的身体陷在厚实的椅背里,屈起的手肘放在桌面上,无框细棱眼镜后一双薄雾似的眼睛看着她,眼眸狭长,目光清冷又淡漠。
    他仿佛没看见众妖蠢蠢欲动的狐疑小眼神,没看见乔安三观崩裂的表情,淡淡吩咐:“去隔壁有办公桌,把上面的文件处理了。”
    乔安三观猝不及防重组,脑子一片浆糊,听见他冷静的命令,下意识呆呆点头:“哦哦。”
    “嗯。”
    太苍微微颔首:“关门,出去工作吧。”
    “哦哦。”
    乔安仿佛被下定指令的机器人,晕晕乎乎就扭头走了,出门后还不忘把门带上。
    众妖:“……”
    这是几个意思,看一眼就出去工作几个意思?
    一个人族,看见他们这么多妖魔鬼怪,这么轻巧就放走了?
    潘霖迟疑了一下,低声说:“老大,乔姑娘会不会被吓到?是不是要安排人去解释一下。”
    “不用。”
    太苍慢条斯理扣上钢笔:“有些家伙,看着像个怂逼,胆子其实大得一匹。”
    潘霖:“……”
    猝不及防,一口冷冷的狗粮就塞进来。
    太苍把钢笔放到旁边,然后看向虬龙。
    虬龙就是戴安全帽的搬砖大叔,一不小心把房顶墙皮撕下来的那个。
    山海经云:虬龙负熊,龙马神马,河水之精也,是为上古瑞兽。
    这位强大的上古瑞兽扯下安全帽,挠了挠秃顶的脑袋,大肚腩晃了晃,操着一口混种东北大碴子口音不满对太苍说:“大哥,那小姑娘咋的回四,秃然跑进来吓一跳,把她抓回来——”
    太苍冷静说:“她是你嫂子。”
    虬龙:“???”
    众妖:“!!!”
    “她还只是个人族小姑娘,按照年纪,不过是个幼崽。”
    太苍悠然说:“你吓到她了。”
    潘霖:“……”
    是谁刚才还说人家胆子大得一匹?
    虬龙表情茫然又呆滞:“……啊?”
    “还不明白吗?”
    太苍慢条斯理把钢笔放下,抬起头,灰到近乎漆黑的眼睛泛着幽光,用一种看死妖的眼神看着他:“虽然的确是想让她早点看到,早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你吓到她了,我还是很不高兴。”
    虬龙:“……”
    众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