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她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心烦意乱，甚至不能左右自己的情绪。所以这段时间，他给了自己足够长的冷静期，暂时地远离她。
    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温砚将手清洗干净，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拿着一个玻璃杯把玩。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再深想下去就会出问题了，他状态不对，需要及时调整。
    就在这时，手机“叮”的一声响，温砚拿起来随意翻了一下，睫羽倏忽轻颤了颤。
    糖糖：【阿砚哥哥，明天晚上和我一起吃饭好吗？】
    温砚蓦地又生出一种不明所以的烦躁感来，第一次陷入这种举棋不定的矛盾局面。
    这顿饭他想去，但又不想去——想见她，但又下意识想逃避。
    温砚沉默地凝视着屏幕许久，片刻后回了个“好”字。
    纪汀约他在五道口吃饭，一家台湾菜，创意料理。
    温砚特意提前了十分钟，可没想到小姑娘还是先他一步，早早地等在门口。
    看到他，她的双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笑眯眯地挥手：“哥哥，在这！”
    她面对他时总是这样的真心笑容。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温砚怔了一下，快步走过去，勾起嘴角：“怎么来得这么早？”
    “因为怕你等呀。”纪汀的眼睛亮亮的，“我知道你忙。”
    最近是挺忙，他们做的那个社交软件app要进行上架之前的Beta测试。
    重要关头，马虎不得。
    但温砚没说什么，只是弯唇：“不用这样，哥哥即使再忙，陪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以往说这话他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今天，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就觉得怪怪的，垂眸坐了下来。
    纪汀冲他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温砚给她倒茶，轻声慢语地问：“想吃什么？随便点，哥哥请客。”
    纪汀说：“哎呀，每次都是你请，这次就我来请吧！”
    温砚笑了笑：“这没得商量，哥哥绝对不会让你花钱。”
    纪汀：“可是——”
    一旁的服务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互相一来一回，竟然是抢着买单，不由得感叹道：“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
    一时之间，空气都有些寂静，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某种暂停机关。
    温砚低头轻啜了一口茶，片刻后道：“还是我来吧。”
    纪汀张了张嘴：“哦。”
    男人把菜单推给她：“你点菜吧。”
    纪汀注意到，他从刚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叫过她的名字，看似表面依旧熟稔但实则已有生疏的征兆。
    她心里不由得慌了一瞬，抬头去看温砚的时候，却发觉他倏忽移开视线。
    是……有意的吗？
    纪汀定了定神，扬起笑容点了几个菜：“哥哥，我可都是挑你喜欢的口味来点的哦。”
    温砚终于看向她的眼睛，眼神带着旧日的温柔：“谢谢糖糖。”他叫住服务员，把纪汀瞄了很多眼但是始终没点的小兔子布丁给补上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只是总感觉有微妙的暗流涌动。
    纪汀从他的态度找寻出貌合神离的蛛丝马迹，越来越惴惴不安。
    饭后温砚把纪汀送回学校，两人沿着C楼和紫操之间的小路向宿舍走。
    轻柔的晚风拂过，吹乱了路灯投射在地上的剪影。
    这时，纪汀突然道：“阿砚哥哥，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嗯？”
    “是这样，有个学长在追我，大三的，人不错，成绩挺好的，也是校团委干部。”
    纪汀的语气故作轻松，“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如果遇到不错的男生，也可以试着相处一下，但是我有点拿捏不准，就想请你帮我把把关。”
    温砚的脚步倏忽慢了下来。
    在昏暗的橘色路灯下，他的眼眸看上去似乎有些晦朔不明。英俊清朗的容颜一半在灯光里，一半在阴影中，更让人琢磨不清。
    “这样啊，”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如果你喜欢他的话，哥哥支持你，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真的吗？”
    纪汀感觉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土崩瓦解，胸腔里酸得发疼。
    她就那么紧紧凝视着他，似梦呓般重复了一遍：“这真的是你希望的吗？”
    “……”
    温砚近乎哑然地看着她——他发现她哭了。
    那双总是含着狡黠笑意的大眼睛此刻盛满了晶莹剔透的泪水，不住地从脸颊上滑落。
    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喜欢的是自己。
    这么长的时间，他竟然没看出来。
    是该说她伪装太好，还是该怪他面对她时心防太松？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迅速在心底划过，温砚还没来得及捕捉，它便已经悄然而逝。
    剩下的是突然不知从何而起的慌乱和惧怕。
    忍住替她擦拭眼泪的强烈冲动，温砚往后退了一步。
    ——他不能喜欢上她。
    她已经很干扰他的判断，如果再产生更深的羁绊，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沉沦。
    这是很危险的。
    温砚喉结滚了滚，半晌淡声道：“是。”
    他的神情仿若丝毫不为她泪流满面所触动：“这就是哥哥所希望的，希望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