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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良臣[科举]》 两人执手相看,难掩惺惺相惜之情。唐挽喝得不少,走下台阶时脚步都有些虚浮。陈延光上前一把将人拉住,哈哈大笑,道:“你啊你,这么多年了,酒量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哎?”冯晋阳听出话中的不寻常来,道,“怎么,陈将军和匡之以前是认识的?”
未等陈延光说话,唐挽便抢着说道:“当然认识,我们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这倒有趣了。”冯晋阳和沈榆对视一眼。
“匡之出使彭城时,陈将军曾是彭城守将,”元朗快速解释道,声音里隐隐有些担忧,“匡之,今夜还是就此打住吧。你喝多了,陈将军也累了。”
元朗说着,不着痕迹地将唐挽拉到自己身边。
陈延光见他二人的行状,心下奇怪。他早就听说内阁中唐、谢二公不合,就差撕破脸争那首辅之位了。怎么今日开来,倒好像不是这样?
“我没喝多啊。”唐挽攀着元朗的手臂,仰头说道。
“我也不累啊。”陈延光一笑,眼中满是探究。
元朗的脸色登时一黑。
冯晋阳一看这场面,忍不住笑道:“得了,诸位跟我走。咱们今晚上不醉不归。”
第178章
七月末, 草飞虫鸣。炎热的夏季已进入了尾声,御花园的夜晚显得尤其安静。皇帝一路分花拂柳而来,行姿步态已隐隐显出帝王气度,可惜那张脸上却仍是稚气未脱。他一路走得急, 边走边埋怨身边的太监:“母后今日回宫,怎么也不提醒朕一声?未能亲往宫门迎接,实在是不孝了。”
小太监手拿着风灯, 躬着身子在前引路:“皇上说的是。本来是想提醒皇上来着, 可是上午皇上满课, 下午又要听阁老们议政。太后娘娘心疼您, 不许奴才们打扰。”
皇帝面色一沉, 抿了抿唇,却终究没说什么。
自从避暑山庄翻修完毕之后,太后每年的六月都要前去小住, 七月底回宫。以前皇帝也跟着太后同往,这两年皇帝年龄渐长,太后有心让他多多参与朝政, 也就不再要求皇帝离宫了。
月色高悬, 西宫内一片静谧。皇帝大步来到宫门前,却停了步子,只抬头往里面观瞧。
“你去,悄悄问问母后歇下了没有, ”皇帝吩咐那小太监道, “不许说朕来了。”
小太监立即会意。皇上这是怕打扰了太后休息, 匆匆忙忙赶来却不肯入内。好一个孝子啊。
太后今日精神不错,倒还没睡下。听说皇帝来了,忙让人唤进来。不一会儿窗外便传来脚步声,太后向门前望去,正看见自己的儿子大步走来。
小孩子长得快,这话不假。皇帝刚登基时只有八岁,如今已经十二岁了。四年的光阴将他的身形拔高、轮廓突显,眉目间已多了几分少年气息。天下间的母亲见到儿子,头一件事就是心疼。便听刘太后问道:“这么晚了,我儿怎么跑过来了?可吃过晚饭了?”
皇帝上前行礼,仰头答道:“在政事堂和阁老们一起吃了。母亲今日回来怎么不告诉儿子呢?”
刘太后笑了,拉着他的手在小榻上坐下来,说道:“我年年回宫,你年年来接。一次不来也不打紧,还是政事为先。”
皇上一抿嘴,道:“政事自有大臣们打理,朕不在也没关系。”
皇帝说完,又往太后身边凑了凑。他虽平日里在大臣们面前端着架子,可到底年龄还小,一个多月没见到母亲,也会心生想念。
刘太后却沉了脸色,语气端肃,冷声道:“内阁不过是代圣行政,政事迟早要交还到皇帝的手里。皇上岂能如此惫懒?”
刘太后决不允许自己的儿子步上她丈夫的后尘。她日日耳提面命,不惜以最严苛的态度来对待皇帝,目的只有一个,要让他成为一位有道明君。
皇帝低下头,掩住眸中的委屈。他自问并没有偷懒。课业再繁重,政事再庞杂,他也耐着性子认真完成了。两位老师偶尔还会夸奖他,可母亲似乎总也不满意。
刘太后知道她的话说重了。可看着皇帝低着头不发一语的样子,莫名就让她想起了自己那个性情懦弱的丈夫。从心底生发而出的恐惧感取代了怜子之情,于是太后又冷着声音,将皇帝应当担负的责任又逐一讲了一遍。
小皇帝初时还坐着听,后来只能站起身,恭领母亲的训示。刘太后将对丈夫的不满,全都加诸在了儿子的身上。她恨不得儿子能一夜之间长大,让她再也不用这样忧虑神伤。
直到夜深人静,四壁宫灯暗了一暗,刘太后才对着空旷的宫室,深深叹了口气。
“太后,陛下已经走了,”贴身的侍女轻声道,“您也早点歇着吧。”
“我如何能睡得下啊。雪莺,你说皇帝怎么就长不大呢?”太后叹息道。
雪莺轻声道:“娘娘,陛下毕竟才刚刚十二岁啊。先皇登基时都已过了不惑之年。您不能太心急了。”
“是啊,不能心急。”刘太后喃喃说着。她以手撑头,靠在软榻边,吩咐道,“你去看看吴怀下值了没有,让他过来回话。”
吴怀是司礼监伺候茶水的太监。自太后还政于内阁之后,他只在两个地方当值,一个是上书房,另一个就是内阁的议政堂。
吴怀身量中等,大鼻子小眼睛,长相属于放在人群里一眼认不出来的那种。他拿捏着步子进了大殿,在屏风后跪拜:“奴才拜见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