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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嫁千户

    裴延只当没听见,取了帕子洗脸,等他弄好了,嬷嬷也歇了劝他娶妻的心思了,忙着叠被。
    用了早膳,进宫,早朝。
    早朝过后,裴延没出宫,他是太子太傅,今日又轮到他给太子授课。
    来到南书房,太子陆廷已经到了,小少年正端端正正坐着,提笔写着什么。
    尚在襁褓,便被立为储君,太子自小沉稳大气,小小年纪,待人接物便十分游刃有余,裴延偶尔会想,若是他有孩子,他却不要他小小年纪便担此重任。
    但是,太子同寻常人家的孩子,总是不同的。
    裴延走过去,微微低头,看见太子抄的是一卷织物杂谈,这种书,算不得什么正经书,宫里决计是不会收录的,便是收录了,也不会送到太子跟前。
    太子抄得投入,倒是他身边的小太监咳了句,提醒太子。
    太子抬头,朝他看过来,忙起身,十分尊敬道,“太傅来了。”
    陆廷虽是太子,却从不摆太子的架子,尊师重教四个字,做得很好,叫朝中那些老古板都赞不绝口,挑不出半点刺。
    裴延点头,却是问,“怎么想到抄这书的?”
    他虽然问了,但实际上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能叫陆廷这样费心的,也就那几人。书又是关于织物的,公主年纪小,未必会喜欢这些,但皇后却应当会喜欢看。
    果不出他的意料,陆廷道,“我前几日得了这书,当是母后爱看的,但书页破损,有些地方残缺,便打算重新抄一本,给母后送去。”
    裴延神色淡定听罢,微微颔首,“太子有此孝心,皇后娘娘必定会喜欢的。”
    说罢,便没再闲聊,开始今日的授课。
    太子聪慧,学什么都快,给他讲课很有成就感,但相对的,对授课的太傅的要求便高了,既要学富五车,又要涉猎广泛,能够回应太子提出的种种疑惑。
    裴延倒不算吃力,他尚未弱冠便被前朝梁皇室请入宫中,担任皇子太傅,如今过去十几年了,也未曾倦怠过,自是比从前更要超出一大截了。
    一个时辰授新课,剩下半个时辰,则专门为陆廷解答他最近几日的疑惑,到最后,裴延又留了课业。
    再看时辰,恰恰到了下课的时候。
    裴延将书收好,陆廷已经起身,在一侧要送他了。
    裴延微微点头,对太子道,“太子不必送微臣了。”
    微微一顿,又态度轻描淡写道,“织物杂谈乃古人所著,遣词造句与现今多少有些出入。太子若有不解之处,可来寻微臣。”
    陆廷似乎很是高兴,道,“那便先谢过太傅了。我本想着,等我抄录好了,再叫太傅替我看看的。”
    裴延言简意赅,留下一句,“也可。”
    回到裴家,刚进门,便见到了母亲。
    裴延脚步微顿,不自觉蹙了眉心,母亲却已经瞧见他了,极快走了过来,道,“今日回的倒早。”
    裴延只好道,“母亲。”
    然后,母亲便拉着他到了桌边,他看见桌上堆着几十副画卷,有些许的头疼。
    又来了……
    母亲倒是一贯很有兴致,叫下人一一将画卷打开,铺在他面前,挨个道,“喏,这个是吕家的大娘子,在家里是长姐,我叫媒婆打听了,说是性子很是沉稳,定是不会吵到你的。你说你爱清静,这个可合适?”
    他没吭声,母亲倒不泄气,又指向另一幅画像,“那个是张家的四娘子,前头三个姐姐我都打听过,是极端庄贤良的,婆家提起来赞不绝口,别看四娘子才及笄,上门说媒的人却是快把门槛都踩破了……”
    裴延心下无奈,道,“母亲,张四娘子才及笄,同我差的有些多了。”
    他这句话,仿佛把母亲给惹怒了,啪的一拍桌子,生气道,“你也知道你年纪大了,你底下的堂弟连孩子都有了,我能不着急麽!刚及笄又如何,你别找理由拒绝,人家四娘子乐意嫁你,你娘我是那种乱点鸳鸯谱的麽!这几十副画卷上的小娘子,个个都对你有好感,能不能成,就看你一句话!”
    “事关女儿家清誉,还望母亲慎言。”
    母亲怒后,又开始抹眼泪了,“我也不是逼你,可你总不成家,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怎么行啊?屋里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你不嫌冷清,我都替你觉得冷清。”
    裴延不怕母亲逼迫,却对她的眼泪束手无策,解释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哪里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了。”
    母亲瞪他,“在哪儿呢?知冷知热的人在哪儿呢?!你倒是叫出来,给我看看啊!你别拿陛下赏赐的美人来忽悠我,你正经碰过麽哪一个?!别以为我不晓得,月嬷嬷都说了,那些子美人你碰都没碰过,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母亲……”裴延深吸一口气,道,“我并非不想娶妻,只是这事要看缘分,我不想耽搁了旁人。母亲替我相看,我绝不推脱,可叫我闭着眼非要选一个,我却是绝做不到的。”
    母亲兴冲冲来,失望而归,看着母亲的背影,裴延心中也不大好受。
    他并非不愿娶妻,他只是提不起劲去做这些,倒不是厌恶,只是觉得没意思。
    过了十来日,太子遣人送了本织物杂谈来,他已经抄好了,大抵是为了看的人更轻松的看,字体比寻常的印刷大了些,字迹清楚整齐,没有什么连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