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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栖洲

    “这人都到了,掌事要问什么,就问吧。”
    栖洲循声望去,这声音不是从案台上传来,而是从台阶下,灯架边的一张太师椅上传来的,那人懒懒地坐着,与巡按司上下端庄恭敬的氛围全然不同,他端着茶杯,抿过一口,给掌事行了个眼色。那掌事见状,立刻谄媚道:“好、好,咱们继续。”
    左右侍从一旁端上一个托盘,快步走到栖洲跟前,栖洲一看,这盘上放着的,是一个剑穗。这剑穗以白玉雕花,装饰红色丝结,看着极为普通,没什么新奇的。
    掌事问道:“你好好看看,可认得这个东西?”
    栖洲摇头:“我不认得。”
    掌事的一愣,咳了一声,又道:“你仔细看看,认真看看,当真不认得?”
    栖洲不明白他这意思,只能又仔细看了看,这东西确实非常普通,要是上储仙台的天街转一圈,这东西多少都能买它十七八个。栖洲摇头:“我确实不认得。”
    “我早就说过了,这是我的东西,是你们非不信邪,还一定要把他找来,怎么样,有意义吗?”
    是辞年!这声音太过熟悉,栖洲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在这满殿的人堆里找寻那人的身影。他的小狐狸,就站在那大殿的一侧,被两个带剑的仆夹在中间,除了脸色有些不好,没有任何异样。栖洲看向他,他却没有看栖洲,而是紧紧盯着那书案后面色不善的掌事,笑道:“要我说你就是个废物。”
    “你放肆!”那掌事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他抄起惊堂木,将案台拍得震天响,“你当这是哪里?你当自己是谁?”
    这是怎么……这是在干什么?栖洲摸不着头脑,他从没见过辞年这样说话,也不知为何这巡按司的掌事会如此勃然大怒,双方剑拔弩张,连着大殿之上的空气都紧绷了起来。
    辞年轻蔑道:“我说了这是我的东西,是你不信。”
    掌事道:“你所这是你的这就是你的?你怎么证明?这可是在安公子房里找到的,你到他房里去做什么?”
    辞年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那掌事已经被他气得够呛,见他又笑,更是恨不能把惊堂木拍碎:“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钝如猪!”辞年喊道,“我上他屋里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偷固元珠啊!”
    这话一出,更是惊得栖洲浑身发冷。他在说什么,偷什么固元珠……辞年绝不会偷东西的,他向来看不上这些所谓的上次,更不可能去偷啊……栖洲想开口,却忽然觉得自己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辞年顿了顿,又道:“你人也找来了,问也问了,我都说了这东西是我的,你还留着他在这干什么?”
    “这、这……”巡按司掌事一着急,竟结巴了起来,他盯着栖洲,恨不能从他身上挖个洞出来,“这你怎么证明这东西是你的!你说不是就不是,你与他关系甚好……”
    “剑穗背面,左下角,有一个我亲手刻上去的‘年’字。”辞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刻技术不行,那字还被我刻错了,最后那一竖多了个勾。”
    掌事闻言,忙让将剑穗端过去,那左下角里果然有个多了勾的‘年’字,而这东西从头到尾,除了安文显和侍从,就再没被任何人碰过。掌事哑口无言,却还想说什么:“这……你……”
    辞年一皱眉,道:“怎么了,知道是我,你很不高兴吗?想攀扯的人没攀扯上,想陷害的人伸了冤,你很慌张啊?”
    “住口!你胡说什么!”掌事满头大汗,不断看向那太师椅上的人,那人端着茶杯,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可那杯茶都半凉了,他也没喝上第二口。一阵沉默后,那人忽然道:“诸巡,消消气,你好歹也是巡按司的掌事,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这话一出,这诸巡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脸色白了一阵后,也只能老实坐了回去,压抑着怒火,道:“还请安大人做主。”
    难怪这人能如此懒散地坐在堂上,安大人,想必就是安文显的某位先祖,如今为了这点小事,竟也纡尊降贵,亲自上巡按司监审来了。辞年斜睨他一眼,出言越发轻狂:“安大人?安文显家里的人?怎么了,偷你个珠子,连这么大的官儿都惊动了?唯恐自己攀咬不上,特地来监督么?”
    诸巡这刚消下去的火,又再次被辞年不过两三句挑衅点燃,他连惊堂木都懒得用了,直接一掌拍在桌上,怒吼道:“大胆!放肆!你是这么跟安大人说话的?你这还是准神官!你将来若是飞升!还得了了?!”
    辞年却一昂脑袋,吼得比他更大声:“你等着老子飞升,我就先他妈一脚把你从银天池踹下去,我让你这废物狐假虎威!”
    “你!”
    “好了。”安盱倒是沉得住气。这人看着不过四十岁,举手投足却显得格外老态,他放下茶杯,“我倒要问问你,你偷这固元珠,倒也情有可原,毕竟小小禽兽没见过世面,觉得固元珠新鲜,能增强灵力,偷了也就算了,但你偷了自己不用,反倒送给别人……”说到“别人”二字时,他特地抬头,看了栖洲一眼,顿了顿,又道:“感情不错啊?”
    辞年一听这话,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他被两个侍从架着,本就是挣不脱的,但他这一笑,却像是笑脱了力,几乎挂在那两人身上。他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越听越让人心里发毛。他笑完,道:“谁跟你说,我是送给他的?又是谁告诉你,我与他感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