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此情可待

作品:《深圳故事

    田宗影在金磊家受到了热情的接待,两位老人态度和蔼,饭菜也不错。
    十碟小菜,每一种分量都不多,但胜在精致好吃。
    四个人开了一瓶红酒,每人喝了一点,气氛倒热烈。
    田宗影能感觉到,两位老人很喜欢自己,尤其是吴小原,半个小时的时间,给自己夹菜就动了十次筷子,每一个菜夹一次,同时笑眯眯地看着,看地田宗影觉得脸发烧。
    吃完饭,她主动要求和吴小原一起去刷碗,吴小原摆摆手,说:“小田,我自己就行了。你坐下来喝点茶。”
    说完,吴小原哼着越剧,美滋滋的走了。
    田宗影听到仔细,这是《白蛇传·断桥》白素贞唱段,“把当年修行事细表一番,我也是峨眉山...”
    金磊拉着她坐下,茶几上放着瓜果鲜糖,金磊掰了一个香蕉给她吃,田宗影摆摆手,表示不想吃。
    金磊倒也不勉强。
    金昆霖有午睡的习惯,他年纪大了,一吃饱饭就爱困,加上有点糖尿病,平时注意保养身体,他向田宗影说了声,上楼去睡觉。
    客厅里就余下金磊陪着。
    “宗影,你觉得怎么样?”金磊笑呵呵,一脸期待地看着。
    此时,他这颗悬着的心算是稍微落了地。
    从老爸老妈的表现看,老俩口对田宗影非常满意。
    吃饭之前,母亲吴小原偷偷把他拉到厨房里,问他,妈很喜欢这姑娘,你和她到哪一步了?
    这话问的金磊有点脸红,没办法回答。
    还让他产生了一点羞愧的心理。
    毕竟,田宗影并没有答应他什么,只不过是被他三番五次的求告缠的麻烦了,勉强答应进家吃顿饭而已。
    金磊心里明白,人家姑娘答应的,仅仅是一顿饭罢了。
    换句话说,那姑娘的哥哥,田宗生,也请他吃过饭,这不算什么大事。
    金磊只能含糊回应。
    吴小原又问,确定能进家门吗?
    这姑娘像个小黄莺,夜鸣鸟,让她很喜悦。
    刚进门那会儿,她一眼就看上了。
    姑娘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棕色小皮靴,挎着黑色皮包,长发飘飘,让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年轻时候。
    她怎么也想不到,儿子居然能领回这么水灵的姑娘。
    这姑娘说话轻柔,举止得体,简直是为她老金家量身定做,吴小原这心思可就定不住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儿子,又说,妈命令你,这小田你必须娶回家。
    金磊试探着说,那暮雪的事?
    吴小原立刻回应,不说暮雪了,妈更喜欢小田。
    母亲的回答,给金磊增添了更多的压力。
    之前暮雪喜欢他,母亲也极力催促,他是扛着巨大压力追求田宗影的。
    母亲之前还说,小田来了,试着看一看,不过还是倾向他和暮雪结婚。
    现在倒好了,母亲见到田宗影,立刻不想暮雪那回事。
    金磊心里的压力陡然增大,他有点患得患失。
    田宗影白了他一眼,安静地说:“什么怎么样?”
    金磊急了,凑近前小声说:“宗影,你觉得我家怎么样?”
    “你家?”田宗影四处看了看,大电视,真皮旧沙发、老掉牙的座钟,红色大理石地板砖有的裂了缝,颜色看着不匀。
    唯一让人觉得品味的,是客厅一角,向着阳光的一排兰花。
    那是墨兰,颜色油绿,枝叶轻曼,有几剪细弯的光影斜落在地上。
    “挺好。”
    金磊不安地说:“我说的是我家?”
    田宗影有心逗他,垂下长长的眼睫毛,戏谑地说:“这不是你家吗?”
    金磊低头看着心上人,心脏焦急地都要跳出来,他快速地说:“宗影,我说的是,你觉得我爸我妈怎么样?”
    “挺好的。”
    田宗影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并将电视声音调低。
    “你跟家里人说过咱俩的事吗?”金磊小声说。
    “我哥算吗?”田宗影瞥了一眼。
    金磊额头出了汗,脸都急红了,小心地说:“你哥当然不算,我说的是伯父伯母?”
    “没说。”
    田宗影轻声笑了,“跟我爸妈说这个干什么。”
    “我还没想好呢。”
    “这样啊。”金磊坐回去,脸色发白。
    “过阵子我就说。”
    田宗影想起母亲范墨最近的寄过来的信,觉得也应该正视自己的婚事了。
    金磊一听,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田宗影的白净小手,高兴地说:“太好了。”
    “宗影,你打算接受我了?”
    田宗影瞪了他一眼,“松开!”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田宗影对这件事还没有拿定主意,金家这样的高干家庭,她可算是高攀了呢。
    老田同志和老范同志,会同意吗?
    她可不愁追求者,从道理上讲,找个门当户对的爱人,以后会省心很多。
    最起码,双方父母可以平等对话,而不是一方屈就于另一方。
    两相制衡,方得公平。这是母亲范墨说的,田宗影从小听到大,熟悉而理解。
    金磊看着一脸气恼的田宗影,讪讪松开手,内心又开始纠结了。
    田宗影不给他痛快话,金磊郁闷得想哭。
    爱情就是这样,你若深爱一人,在那人面前自然弱势。
    害怕失去,渴望获得,这种焦虑感,往往难捱。
    吴小原从厨房走出来,坐在田宗影对面,熟练地运用自己多年以来和人共处的管理经验,把这姑娘家里的情况问了个底朝天。
    姑娘没来之前,她是反对的。
    但见了人,喜欢上了。
    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家庭、工作、背景等等,在吴小原看来,算不得什么。
    她家都有,不缺这个。
    就是缺一个合适的媳妇。
    要不说顾忌这姑娘还在家里,她早就忍不住唱:“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绥德人,深圳有个哥哥,已经结婚了。
    他哥哥还是个建筑公司的总经理,管理着资产上千万的公司。
    嫂子家是北方的。
    两口子都是早年进入深圳的基建工程兵。
    吴小原松口气,这姑娘家庭可以,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哥哥和嫂子都曾经是军人,挺好。
    吴小原越看越满意,三人看了会电视,她非常想让田宗影留下来吃晚饭。
    “小田,听阿姨的,吃了晚饭再走?”
    “不行啊,阿姨,我还得赶回深圳呢。”
    田宗影果断拒绝,她已经被面前的吴阿姨问的头疼了。
    “常来啊。”
    “好好。”
    田宗影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就来到哥哥家,把事情跟哥哥说了一下。
    这不,田宗生想和妻子商量这件事。
    “你妹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许秀冰觉得这事,主要是看田宗影的想法。
    田宗生苦笑一声,“她不着急,想再看看。”
    “还不着急,都多大了,你的好好劝劝宗影,这事情不能拖着了。你看茂麒这孩子,都到了结婚的年龄,宗影还不着急?”
    田宗生没把妻子的意见当回事,他干笑着说:“没结婚的多了,深圳的普遍结婚年龄比全国大多地方要晚,很正常。”
    “社会越发达,人们结婚越晚。”
    许秀冰啐了一口,“你就胡说吧。”
    这个时候,田宗生忽然回忆起李敏仪那个晚上的目光。
    目光里面有柔情如水,佳期如梦。
    许秀冰很快打断他的思绪,“跟婆婆说过这事吗?要不趁这个机会,让公公婆婆来一趟,咱们一起吃顿饭,好好商量一下?”
    田宗生点点头,“我再想想。”
    “赶紧吧,你看我这岁数,都活成一包渣了。”许秀冰自嘲道。
    田宗生起身,搂住妻子,动情地说:“你可不是一包渣,你永远是我心中的玫瑰花。”
    “咱们要一起白头。”
    “嗯。”
    许秀冰闭上了眼睛。
    郑文生从华强北离开,将玫瑰花扔在路边,独自一人,上了出租车。
    “先生,请问去哪里?”
    “带我逛一逛深圳,哪里人多去哪里。”郑文生兴致不高,将头仰在座位靠枕上,歪着头说。
    “好。”
    司机猛地一脚油门,出租车如离弦之箭窜上路面。
    “师傅,慢点。”
    郑文生看着深圳熙攘的车流,花绿服装的人山人海,想,怕是用不了几十年,这里就能赶上香港了。
    变化太快了。
    早年他来过这里,香港公司在这边有不少代理业务。
    那会的深圳,穷乡僻壤罢了,不值一提。
    现在,可不同了。
    车更多,楼更高,人们更自信,潇洒。
    路过国贸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这边有个谢氏建筑和自己的香港公司业务联系较多,有空可以再去拜访一下。
    出租车把他带到了老东门。
    堵车了,前方应该是有些事情。
    郑文生索性就下了车,向着人群聚集处走去。
    原来,一个卖服装的漂亮小姑娘,被蛮横的大妈羞辱。
    话说的很难听。
    “你个小丫头片子,卖的什么破烂,我刚穿了一天,袖口的线就松了!”
    “你之前怎么说的,这是国际大牌的尾货,工厂剩下的,就这质量!”
    大妈长的水桶腰,腰子脸,满脸横肉,眼睛发白,气汹汹地叫骂
    还有几个帮手,也不消停。
    “小丫头,你这么骗人是不对的。”
    “看你长的挺漂亮,没想到心这么黑。”
    大妈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猛地一拍堆满衣服的板子,“快赔钱,赔两倍。”
    漂亮小姑娘涨红了脸,旁边卖服装的也都不敢插话。
    “大姨,我原价退给您不行吗?”
    “不行,我来这一趟,单位请假,孩子托人照顾,还有路费,这都是钱,原价赔偿肯定不行。”大妈的声音很大,生怕路人听不到。
    而此时,这里已经围满了人,不少年轻的小伙子凑上来,盯着窘迫的小姑娘。
    有几个正义感的站出来说了几句,又被大妈和帮手们轰的说不出话。
    小姑娘正是杨文娟。
    她没想到,刚把亏钱的事解决了,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大麻烦。
    这要再闹下去,以后这生意没法干了。
    她觉得心累。
    她又想发财,过上张婉莹那样住别墅的好日子。
    所以,她不想赔大妈双倍的钱。
    杨文娟看着周围的人群,人们纷纷躲避她求助的目光。
    随后她又看到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士,这人戴着金边眼镜,显得斯文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