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林爸爸一脸惊喜地跟霍焰确认。
    霍焰乍一听差点被茶水呛到，但是他憋住了，故作淡定地点点头：“是啊，我们也是这两天商量的。”说着，他看了林溪一眼。
    林溪冲他抿唇笑了笑。
    果然，这句话对于父母辈的人来说都是难以抗拒的甜蜜糖，刚才还一板一眼跟他们规划未来的林爸爸也不例外，他登时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要去厨房跟林妈妈分享。
    没一会林妈妈碗都不洗了，过来握着林溪的手高兴地一直问是不是真的。
    好不容易应付完爸妈，林溪赶紧拉着霍焰进了她的卧室。
    门一关上，霍焰就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溪。门外的林爸林妈已经凑在一起乐呵呵的了，他可还震惊着呢。
    “你说真的假的？”
    林溪直视着霍焰的眼睛：“真的啊。”
    “你别蒙我。”霍焰在椅子上坐下，“我不信，你是不是在找理由搪塞你爸？”
    “不是啊。”
    霍焰没说话，他等着林溪继续解释。
    虽然她看起来一本正经，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但是开什么玩笑？他们连床都没真的上过怎么生的出孩子？而且他们也没谈过关于要孩子的事情。
    林溪见霍焰一脸的不相信，想了想脱了拖鞋盘腿坐在床上，跟他保持平视：“那我问你，你想不想要孩子？”
    霍焰有点想抽烟，他从口袋里摸了颗薄荷糖剥了扔嘴里：“我随意，顺其自然吧。”
    林溪看着霍焰，表情非常平静：“我觉得早点生孩子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
    “什么好处？”
    林溪刚想回答，却又忽然顿住。
    因为她突然想到，早点生孩子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有好处，但对霍焰却未必是。
    “怎么不说了？”
    林溪抿了下唇，手指无意识地在床单上乱划： “算了，没什么。”
    “有什么话就直说。”他最不喜欢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
    大概是霍焰语调里的不耐烦太过明显，林溪听完表情也有些冷了下来：“我刚才想说出来的时候突然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自私狭隘，所以觉得还是不说了吧，得再考虑考虑。”
    漆黑的眼眸紧锁着白色的窈窕倩影，眼眸的主人眉头蹙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原本平着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下弯，林溪表情淡淡地对着霍焰道：“不要这个样子跟我说话可以吗？”她的声音又轻又软，人也纤纤细细的，但眼神却很有力，脊背也挺得笔直。
    见她这样霍焰一下就泄了劲。
    换了别人他估计早就跳起来了，偏偏对着林溪心里的一股气怎么都聚不起来，全都堵在心口，难受的是他自己。
    霍焰站了起来动了动腿：“我出去抽根烟。”说着他就开门走了出去。
    霍焰的突然离开让林溪楞了下。
    她看出来霍焰不高兴了，但由于没有直接把心里话直白地跟人人诉说的习惯，或者说……她和霍焰之间的信任度不够，所以有些话没法掏心窝子地直接说出来。
    可霍焰这个反应也让林溪有些难堪和无措，她并不想因为这个事情把自己和霍焰之间气氛弄僵。
    实际上林溪一直过着表面和内心不一致的生活，但这种生活总要有一个终结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林溪认为就是她生完孩子的时候。
    因为曾经父母对她的期许是好好学习，考到好的大学，等到她以优异成绩进入好的大学后他们对她的期许就变成了找个好的男朋友，然后顺顺利利地结婚生子，等到她和霍焰领了结婚证之后，他们就明里暗里地暗示说要帮她带孩子。
    同时，他们也终于跟林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未来的日子要你们小两口自己过，他们做父母的也只能帮着带带孩子。
    所以，林溪觉得他们真正愿意放手她人生的那个点就在自己孩子出生时候。
    而现在这个时间也正好，她已经和霍焰结婚，再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真正地踏进社会，身份也会从学生变成一个社会人士——大学毕业的节点仿佛连通了两个不同的世界，这时候跟过去的自己告别正正好。
    林溪很想和现在的生活做个了断，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真正的自己、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只要满足了父母最后一个要求，她就会让自己彻底解放……
    门突然被打开，林溪的思绪也被打断。
    她抬起头，发现进来的人是霍焰。他看起来有些狼狈，和出去时的抬头挺胸的架势完全是两个样子。
    林溪眨巴着眼看他，仿佛在问发生了什么。
    霍焰坐回位置上，他冲林溪叹了口气：“你爸真的绝了，我一出去就被他抓着说话了，他是真的能说，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听的我头都要大了。”说完，他瞄了林溪一眼，“还不高兴呢？”
    噗地一下，林溪没忍住笑了出来。
    见林溪笑了霍焰表情也放松了许多：“我觉得我还是在这陪你吧，你这里比较安全。”
    林溪看着他笑：“不抽烟了啊？”
    “不抽了呗，你不是说明年准备生孩子么，为了这个我也得戒烟戒酒啊。”
    “不好奇我突然说要生孩子的原因了？”
    霍焰扯了扯嘴角，看向林溪的眼神既无奈又纵容：“等你想说再说吧，我大男人跟你一个小丫头在那怄个什么。”
    林溪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霍焰态度一软她的心里也立刻软下来了。
    “霍焰。”
    “嗯？”
    “我讨厌念书，也讨厌考试，我不会去考研也不会去考公务员。”林溪坐直了身体，看着霍焰一字一句道，“我毕业以后也不想出去上班，我想做一个自由职业者，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讨厌被条条框框束缚，也不喜欢有人管我。”
    这些想法对于这一代的年轻人来说再正常不过，霍焰点点头：“这个没问题啊。”
    霍焰的回答让林溪松了口气。
    林溪松了口气的样子反倒让霍焰有些惊讶：“至于吗？这些不是很普遍的想法吗？”
    林溪终于不再挺直脊背，她略微弯了点腰，放松地把手肘撑在膝盖上，一只手抵着下巴，看着霍焰道：“你跟他不一样真是太好了。”
    霍焰看林溪终于有点卸下防备要跟他说心里话的样子，忍不住想感叹和女孩子相处是真的不容易，尤其林溪内心的弯弯绕绕还特别多，不过——
    “他是谁？”
    林溪笑了起来，也不拐弯抹角，直截道：“我爸。”
    霍焰点头：“你不喜欢你爸是吧？”
    林溪呶了呶嘴：“也不能这么说吧，因为没有哪个人是完美的，我爸当然也不例外，他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
    好的地方在于这个出身农村且文化水平只有初中的男人靠着自己的一双手，一点一点为她和母亲创造了良好的生活环境，在二十多年前那个多数人都没有买房和贷款概念的时代，他大胆地贷了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相当于天文数字的款，到城里买了房，理由只是为了妻女不会因为他的长期离家而受人嘴碎。
    他硬是把她们娘俩从破落的小农村带进了繁华的城市，之后又是出钱给她们改了城市户口，接着又是供林溪上学，可以说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挣来的。他对家人也毫不吝啬，想要的基本都会尽力满足。
    在这些事情上他的好毋庸置疑，绝对不能否认。
    但令林溪不能忍受的是父亲对待母亲的态度。
    林溪父亲一直是做的销售，早年时候网络不发达，客户需要一个个上门拜访，所以林爸爸走南闯北地在外打拼，几乎缺席了林溪高中之前所有的人生，她是由母亲陪伴着长大的，所以情感上自然更多地偏向母亲。
    父亲是个绝对的大男子主义，而母亲又偏偏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她勤勤恳恳地白天上着班，回家还要包揽所有家务，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她会担心受怕，父亲回来了她任劳任怨地伺候父亲，还要接受父亲的指责和挑剔，林溪经常看到母亲被父亲跟女佣似的呼来喝去，他在外头受了气回家也喜欢撒母亲身上，因为母亲从不回嘴。
    林溪觉得母亲的性格好听点是能忍，难听些就是包子圣母，母亲也经常会觉得难过，也会有怨言，但却通通都能自己消化，甚至只要父亲偶尔夸她一句她就觉得自己的付出非常值得。
    母亲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就是——老话说一块馒头一块糕，都是上天搭好了的。她和父亲能在一起就是缘分，否则除了她谁能忍他的脾气？这都是命中注定的。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说的，似乎觉得她这个好脾气和父亲的烂脾气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一对。
    母亲的笑容看起来挺幸福，但林溪听了并不觉得幸福，反倒觉得可怕。
    他们为她建筑了一个完整且在外人看来非常美好的家，但却也造成了林溪对谈恋爱和婚姻的阴影。
    “还是不说他了吧，霍焰啊……”
    “林溪。”
    “诶？”
    “虽然我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气度大点是应该的，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说话说一半？”
    “你很想听我爸爸的故事吗？”
    “……”霍焰把嘴里的糖嚼碎，“算了，你喊我干嘛？”
    “我就是想跟你说，你以后一定要很疼我对我很好，可以吗？”
    前一秒还在跟他闹不愉快，后一秒又跟他撒娇，而且这个娇霍焰总觉着有点可怜兮兮的。他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林溪旁边，一把把她揽进怀里：“你这个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