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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腹中木马

    吴山感到奇怪,这有什么好一而再再而三确定的?“是啊,我们都在现场,这里所有人都看见了,当然是他。”
    李复斌苦笑了一声,拿出平板,随手一划,上面如今正在飙升的热点新闻,正是从远处拍的一段模糊的视频,短短的十几秒钟呈现的正是跳楼的这一幕,被无数次地播放、评论、复制和传播,即便采用了管控手段,仍然无法阻止——
    因为不知有谁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似乎喊了一句:“看!是凌衍之!”
    无论是事发的地点、还是选择的时间,以及模糊的人影身形,都看上去非常像是凌衍之。
    而这一切,正好接在发布了最新成果的论文、以及对OMEGA群体发送了“选择”的短信之后,可谓异常微妙;而在略早些时候,东里别墅区发生枪击,随后桂龙美食街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爆炸;就在刚刚,所有网络渠道几乎同时收到了一份文件——那是易华藏的泰和工业名下云城南部大区的实验数据;只有科学家才关注那些晦涩难懂部分的价值,而普通人则一眼就抓住了里面的关键:无数重点的人名被提检出来,牵扯出易华藏集团背后的靠山,蛛丝马迹草蛇灰线,全部指向上层的某某,某某,与某某某,直接牵扯出一个利益集团来;舆论立刻炸了锅了,现在网络口整个人仰马翻,正在紧急控制。
    当所有这一切突发事件连在一起看,就像拼图完成,立刻似乎意有所指,显得微妙起来;诸多联系在一起,“凌衍之”的死就赋予了一层绝不寻常的含义。他不可能是自杀的,而像极了是因为揭穿这一系列信息、影响到了某些上层抱团,而被伪装成自杀的逼迫致死,一下子掀起了舆论的激愤。这不,如果不调动军警过来,害怕立时就要出什么乱子了。
    “不是凌衍之就好,”成岱宗总算喘了口气,露出点安心神情,向四周环顾,“那他人呢?赶紧叫他出来!”
    樊澍有些感谢这一趟莫名的乌龙,能让他见着凌衍之了。隔离区和手术病房是进不了的,好在李嘉熙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在里面,这时候接上对话窗口,开了个视频过来。隔着模糊的屏幕,只能看到手术台附近忙碌的人影,但一股急切的、紧张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plt39*109,HB31g/L,”纷乱当中不知道是谁在说,“建立静脉四通道扩容,输红细胞悬液8U……”
    樊澍看不见手术中人的脸,只看得见往来缝隙当中,一只夹着氧饱和度探测器的手垂在台侧,苍白得骇人。
    “是他吗?”李局侧身来低声向他询问。樊澍说不出话来,只能极轻微地点了一点头。
    “现在很不好说,”李嘉熙远远地在那一头压着声音,走回他的数据分析室,怕打扰到了手术的进程,“我也不是专业的。但是情况很危险还是看得出来,一边还在硬保,因为暂时还不能让胎儿出来,时间太短了,要准备适合的人工羊水和代循环机;但是也怕一取出来就死亡,在考虑要不要连造体子宫一并手术取出,但是他子宫很可能也已经开始呈现病变了,现在正在判断感染情况。无论哪样都风险很大……我这边还在跑数据,看资料能给多少支持,”他顿了顿,“但是,你们知道,这是男婴,而凌衍之本来就……”
    “不管怎样,”成局打断他的话,一脸严峻,“给我跟金院说!凌衍之不能死了!这是上面交代的任务!”
    “……啊?”李嘉熙傻了,“你说什么?你是没听懂我说话吗?”
    李复斌急忙给吴山一个眼色,又猛地一拽成局:“老成!!”
    “十万火急的任务,我不管谁个人感情!”成岱宗冷着脸喝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上什么手段!胎儿也可以不管!凌衍之绝对不能死了,至少不能死在现在,死在我们这里,死成一个把柄!你让金鳞子听见,给我复述一遍!”
    “我听见了。”画面陡然晃动了一下,转过去看见穿着手术服的金鳞子,他两手的手术手套上还全是血。“但我要和家属申明一下。”
    人群忽地静了下来,紧接着让开一条路;樊澍站在远处,他们通过一方狭小的屏幕遥遥相对。
    “凌衍之在上一次产检之后,就签过一份手术知会的同意书放在我这里。”金鳞子说,“因为情况的特殊性,我必须要告知他,他这一胎怀的是男婴。”
    ——男婴。平常情况下会令人欢呼的事实,放在他身上却变得无比讽刺:身为二型梅尔斯氏症的患者,男婴身上没有天然抗体,脐带血中的干细胞也无法替他再造免疫系统,救他的命。而且缺乏实际判例,即便是女婴,他们目前的预设还只停留在理论层面上,毕竟,只有凌依依一个个例,仍然不能保证实操中的具体情况。
    “他自己也是科学家,非常清楚所面临的现状。他允许我在出现这样的情况下优先确保婴儿存活、放弃对他本人的抢救——HMLV2已经开始破坏他的内脏器官和造血功能,即便抢救回来……他在这个过程中和之后残存的短暂余生里,所遭遇的痛苦也将是非人的。”
    金鳞子看着樊澍:“你确定要救他吗?”
    第94章 谁人无过
    樊澍答不上来。这难道还需要问吗?当然要救,怎么能不救呢?他不能没有凌衍之;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可又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曾经的那么多日夜像是都错过了,现在终于感觉到时间如一把钝刀,正将自己的一部分慢慢地从身体上切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