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饭，小宁夜吃得很快，放下碗筷之后，他就巴巴地盯着沈北霆。
    沈南思不解地问：“阿夜这是怎么了？”
    意料之中，没得到小宁夜的回答。
    她问的也只是沈北霆而已。
    沈北霆只说：“等会儿他就好了。”
    之后，不管沈北霆去哪里，小宁夜就跟到哪里去。
    沈南思疑惑，以前也不见小家伙这么黏着他爸爸啊。
    要是他这么黏着宁墨，她倒还觉得正常，这么黏着他爸爸，总觉得事出有因。
    沈北霆洗了个澡，下楼来的时候，穿的是黑色西裤，上衣穿白色衬衣，外面穿一件灰色的毛衣。
    褪去了白日的凌厉冷峻，多了一丝清俊优雅。
    沈南思也从他的穿着看得出来，他还要出去。
    “哥，你还要去哪里？已经很晚了。”他们回到家时，已经快八点钟，现在已经九点钟了。
    小宁夜像条尾巴似的跟着他。
    沈北霆道：“你先睡，不用管我们！”
    他大步往外面走，小宁夜快速地跟在后面，沈南思在原地思索片刻，跑上前拦住她哥。
    “你们现在出去，是不是因为宁墨？”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她继续问：“我也很关心宁墨，她出事我也很伤心，现在她没有回来，我也很牵挂她，她是你们的家人，她也是我的家人啊，她的消息你们不打算让我知道吗？”
    略作沉吟，沈北霆道：“一起上车。”
    沈南思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果然是和宁墨有关。
    上车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怯”。
    有些人你牵挂了很久很久，每天都盼着见到她、了解她的情况，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会感到紧张。
    相当紧张。
    深怕一切都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担心一切都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
    车子怎么回家的，现在就怎么往山间那栋别墅而去。
    车子开始蜿蜒上山的时候，沈南思内心的波动，一点也不比傍晚时分小宁夜的少。
    更甚至是，很多事情，她不敢想，便努力让自己大脑放空。
    相对于第一次来的时候，这次的小宁夜，可以说是很镇定。
    沈北霆迈一步，他就迈一步，很大一步。落后沈北霆之后，他就小跑两三步，又跟上了。
    终于再次来到宁墨的病房，床上的宁墨，和他们离开的时候，还是一样的。
    苍白、安静、脆弱。
    沈北霆和小宁夜都安静地看着。
    只有沈南思捂住了嘴巴，深怕自己哭出声来，吵扰到宁墨休息。
    四个月过去了，宁墨还没有醒，居然还没有醒。
    她幻想过，宁墨因为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所以不愿意再见他们了。
    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幻想的，还是轻的。
    现实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沈北霆拿盆子消毒，再拿毛巾去消毒，将干净的水，倒进盆子里，调了水温之后，搬到宁墨床边，放在一把凳子上。
    他拧干毛巾，开始给宁墨擦拭，从脸到脖子，再到双手。
    “爸爸，你不是说要给妈咪洗澡吗？”
    宁夜觉得这样不够，妈咪是很爱干净的，如果不洗澡，她会不舒服。
    沈北霆头也不抬地说：“两点钟的时候，已经洗过了，那个时候比较暖。”
    室内可以开空调，或者放水暖，但是和自然天气带来的温暖，还是不一样的。
    沈南思看着哥哥的动作，真的非常熟练，没有新手的磕磕碰碰，可见他已经做了很多次。
    在他忙碌的时候，沈南思不敢打扰他。
    只是看着哥哥这样，她就已经很难过了。
    不知道哥哥看着宁墨这样，心里得难过成什么样子。
    擦拭完了之后，沈北霆亲自给宁墨涂抹水乳，动作轻柔又细致。
    等他忙完，沈南思莫名松了口气，总觉得他刚刚完成了一项大工程。
    “哥，医生怎么说的？宁墨现在这样的情况，会延续多久？”沈南思问道。
    沈北霆将东西拿去放好，等他再回到沈南思身边时，已经是一分钟后。
    “医生说，她会一直这样，一辈子都这样。”
    沈南思：“……”
    她说不出话来，眼泪直接掉下来，她从来不知道，眼泪可以来得这么快这么凶猛，真的是毫无征兆的。
    沈北霆没有安慰她，走到播放器旁边，打开播放器，古典音乐从播放器中，缓缓流淌出来。
    是很悠扬的古典音乐，和此刻凝重的氛围，有着天壤之别。
    做完这些，沈北霆回到宁墨床边坐下。
    这时候他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着她、陪着她。
    沈南思走到宁夜身边，双手落在宁夜小小的肩膀上。
    陪着他，面对沉睡不醒的妈咪。
    时间已经不早了，已经十点钟了。
    他们大概站了十分钟，沈北霆道：“隔壁房子有房间，南思，你带他去休息。”
    小宁夜摇头，不愿意去。
    “你妈咪需要安静的环境休息，你这么让她不省心，你到底要干什么？”沈北霆低沉地呵斥。
    沈南思身子颤了下，此时的哥哥真的太凶了。
    沈北霆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伸手揉揉自己的眉心。
    沈南思见他实在痛苦，就对小宁夜道：“阿夜，我们走吧，你爸爸一整天都在照看妈咪，肯定很累了。你妈咪要是知道你不好好休息，肯定会难过的。”
    无论任何时候，将宁墨搬出来，对小宁夜总是产生作用的。
    沈南思这么一劝，还真的将人劝走了。
    寂静的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沈北霆在陪伴宁墨。
    现在她无法吃饭，只能靠输液维持身体机能，氧气罩也还是在的。
    在她的情况，稍微有好转之前，氧气罩是不可能去掉的。
    晚上十点半，也到了人体该睡觉的时候，沈北霆将室内的灯都关了，一个人坐在黑暗里，陪伴着她。
    “你想走的时候，也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现在我坐在黑暗里等你，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你好好睡觉吧。”他轻轻地说道。
    那声音低到，可能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沈南思久久不能入睡，她和小宁夜躺下之后许久，两人都在沉默地假装睡觉，但他们都知道，彼此没有睡着。
    沈南思以上厕所为由，起身往外面走，忍不住往宁墨所在的房间看去，那边已经关灯了。
    哥哥这么早就离开了吗？沈南思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