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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忠义侯天生反骨

    同陈恨寥寥几字带过的事情,部署一个多月,轻描淡写,指挥若定。
    其实是他在前世筹谋了十五年,今生日日夜夜都在筹划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说,他只是在不断地推演沙盘,一遍又一遍,找一个最稳妥的法子。
    旁的人看他,只看见他坐在沙盘前发呆,没有别的事情可说,没有惊心动魄的权力算计,也没有慷慨悲壮的出征战争。
    他不过是坐在堂前,像很多次推演沙盘那样,把日思夜想的一步一步变成了现实。
    身边的苏衡见他不大对劲,忙暗中推了推他:“爷?”
    李砚回了神,却问他:“你懂得战后收局罢?”
    苏衡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问道:“什么?”
    “论功行赏,收拾残局,把贺行或者他的尸首用囚车运回长安去,听候发落。”李砚再想了想,“就这么些事儿,你会罢?”
    “爷是……”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陪他过个小年。”
    “雪天路滑,天色不明,爷这阵子劳心劳力的,今晚也没怎么睡,要不还是明日再……”
    “路不算远,再过一阵子天也就亮了。”李砚摆了摆手,“去备马。”
    昏君的第二层光环即将被李砚点亮。
    然后昏君身边的另一位贤臣及时把苗头掐断了。
    “爷,贺行狡诈,恐怕还生变故,还是再等一会儿,等他们把人抓住了再说罢。”
    “也是。”办事须得办得周全,是他一时糊涂了。
    李砚转身回了堂前,仍旧在案前坐下,撑着脑袋想事情。
    酣战之时,顾不上后方,不再派人来传消息也是寻常。
    只安安分分的待了一会儿,李砚再一次拂袖起身:“走吧,去前边看看。”
    暂时不能去找陈恨,但是他可以亲自上阵,把事情快点处置好。
    苏衡忙道:“这恐怕也不行……”
    李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备马。”
    苏衡还准备再挣扎一下:“离亭吩咐过的,爷不听我的话,总得听他的话。”
    离亭。
    单是听见这两个字,李砚就全没法子。
    他转身往回走,用两只手掩着面,在案前坐了一会儿,又起了身。
    “备马。”
    不敢再听苏衡说离亭,李砚自个儿就走出去了。
    马匹备好的时候,天光微明,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过了一个昼夜。
    远处有人马靠近,李砚接过缰绳,才要翻身上马时,回头去看。
    是前线的人提着贺行来领赏了。
    贺行一袭白衫,带了满身的血污,被按倒在李砚面前。
    贺行尚不曾抬头看一眼,只喘着粗气道:“陈离亭,你我到底相交一场……你同李砚早已离心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掌江南、我掌闽中,我们……”
    李砚笑了一声,接话道:“你的脸长得大。”
    晃然听见李砚的声音,贺行猛然抬头,竟是败在他手里了。
    “带下去,别叫他死了,送回长安听发落。”他想了想,又道,“路过黄河的时候,把他的衣裳丢黄河里去,再呛他两口黄河水。”
    这是因为从前贺行说要把陈恨丢进河里。
    李砚记仇,只要是关于陈恨的事情,他都记仇。
    他翻身上马,对苏衡道:“贺行也抓住了,天也亮了,离亭没说这时候不能去找他了吧?”
    马蹄踏着跑过江南的青石板长街,迎着天光,却背对着战场上未熄的火光。
    第123章 暂别(3)
    永嘉二年, 腊月二十五。
    封地庄子不讲究虚礼, 各家农户过各家的小年, 原本在庄子里伺候的人也都老早就放了假。
    陈恨一行人窝在房里吃了顿饭,便算是过小年了。
    冬日里,竹榻铺上了白狐狸毛的毯子, 小案上分别摆了碗筷与酒杯,菜色不多。
    不按身份排座位, 按年纪排。
    章老太医坐主位,也就是搬了把椅子,要他坐在木案前边。章老太医右手边是李檀与陈温,左边是陈恨同徐醒。
    照着规矩,坐在主位上的人得说祝词。
    陈恨抬手给章老太医斟满酒水, 章老太医一口饮尽,将他们每个人都看过一眼,道:“可都别再……出事了啊。”
    陈恨笑他:“你就只会说这句话。”
    “今儿个还没给你把脉吧?”章老太医作势要抓他的手,“早都说了你脉象乱,也从来不好好休息, 再给你看看。”
    “不要。”陈恨把双手揣进衣袖去,直往榻里边缩, “好好的把什么脉?正吃饭呢。”
    原本也是逗他玩儿, 章老太医的手转了个方向, 拿走他眼前的酒壶,自斟自饮,眯着眼睛呷了一口又一口。
    章老太医随口问道:“皇爷什么时候回来?”
    陈恨垂眸, 也佯似随口回答:“二十六,回来过年。”
    “你看皇爷回来我跟他告状。”
    陈恨略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江州那边怎么样了。他不说话,只是挽起衣袖夹了块鱼,放在碟里好细致地挑出鱼刺儿。
    “明儿就回来了,你魂不守舍的做什么?”
    章老太医显然是喝得有些多了,陈恨才要说话。章老太医放下手中竹筷,抚了抚他的脑袋,喊他:“恨啊。”
    一桌的人没忍住笑,陈恨自个儿也笑了,无奈道:“别这么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