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若有情 作者:景小六

    “皇后，目前林姑娘的情形还未完全确定，万一。。。”太医仍有疑虑，这药的确是对“魂不归”有效果，可到底是不是解药还有待观察。仓促间就替皇上用药，万一适得其反，这个责任怕是承担不起。

    “这是本宫的命令，有任何后果，本宫会承担。你只管去做，尽力去做就好。”纪云瑶觉得这些人简直就是迂腐，罕见地不耐烦让众人也是一惊。

    她是在与洛镇科赛跑，自从知道了他要用上官玖要挟后，就通过叶若涛联络上了莫欣，只是与越国的盟友关系仅限于上官若淳，对于皇后的话，莫欣有权利选择不接受。对方的答复还没到，便又有新的状况出现。

    “小姐，皇后，有人要见你。”水月从外面跑了进来，竟然还一时情急叫错了称谓。

    纪云瑶现在也没心情去纠正这个，一直以来都是碧云比较容易激动，能让水月也这么方寸大乱的事还真不少见。抬眼望去，也没什么力气开口，长久的默契让彼此都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老爷在宫外求见！”水月的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过于激动，憋出来的。她就等着皇后的这一抬眼，她就可以将顶在喉咙口的人说出来了！

    “谁？你说谁？”纪云瑶知道水月会叫谁老爷，如果水月没有精神错乱的话，那么她说的，应该就是她的祖父，纪封淮。可是，祖父不是在越国养伤吗？即使是伤好了，不也应该在苍洱吗？怎么会突然进京了？

    疑虑重重，纪云瑶却忍不住地激动起来，毕竟许久未曾见到祖父了，她也一直记挂着他的安危。如今能够相见，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些别的事情，先见了再说。

    “快些请进来！”说罢便也起身相迎。

    “皇后，别着急，入宫的路还远着呢。”水月稍微恢复了点理智，看着纪云瑶有些凌乱的动作，连忙上前拉住纪云瑶的手，将她推回椅子上。

    如今她已经是皇后了，而纪老爷是前朝被革职的丞相，即便威望再高，这君与民，地位还是重要的。待会无论如何激动，也要等着纪老爷给皇后娘娘下跪行礼后才能继续。

    “草民叩见皇后娘娘。”屋外脚步匆匆，可纪云瑶觉得万分熟悉，那是祖父的脚步，她听见，倍感亲切。

    望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门口出现，半弓着腰，一路走到跟前，她还来不及开口问好，就见祖父扑通下跪向她行礼，他说，他是草民。这便是天上与地下的差别，哪怕她是孙女，也要以皇家媳妇的身份接受祖父的朝拜。

    “纪先生免礼。”纪云瑶心里咯噔，别扭地叫了一个称呼。

    纪云瑶站了来，走到纪封淮面前，盈盈一拜，还未开口叫祖父，便已泪水涟涟。连纪封淮这样见惯大场面的人，也不禁红了眼眶。碧云和水月两个丫头更是在旁边哭得抱成一团。

    “皇后，我是奉命回京的，路上听说皇上受伤了？”纪封淮与纪云瑶各自望了许久，这才平复了刚才的激动。

    “皇上叫您回京的？”纪云瑶完全没听上官若淳提起过这事。

    “原本她就打算让我出任丞相一职，只是之前我的伤未曾痊愈，京城局势也还不明朗，她不敢轻易让我入京。后来听说你们有些间隙，她便提前将我召来，想来，也是想让我当个和事老吧。”纪封淮回想起皇帝书信上那些扭捏的暗示，不禁莞尔。

    没想到他家的这个孙女哟，竟然把皇上弄得这么凄惨，大老远的跑去找救兵，还说得那么委婉。只是没想到走到半途，莫欣就收到信，说是要保护好上官玖，这有折返去将上官云谦父女捎带上，一路上走来，又耽搁了些时间。

    “恩，若淳已经服了解药了，过几天应该就会醒了。”纪云瑶将近日发生的情况大致说了下，朝着里间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喜是忧。

    “皇上向来福大命大，这次也定能挺过去的。管事给的是解药，这点你可以放心。关于魂不归，我也知道些。我知道当年保管解药的人有人留了下来，可是却找不出是谁。管事应该是易容了，守了这么多年，也是为难他了。”纪封淮想起这么多年，为了皇位，两代人，勾心斗角，争斗不止。你毒害我，我杀了你，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可是上官玖。。。”纪云瑶知道上官云谦父女在莫欣手里，担心又少了些。但只要有他们在，洛镇科就不会罢手，万一有一日被他找到了，后果还是一样的。但是要她开口说杀了上官玖，她真的很难做到。

    “路上我也见到上官云谦了，现在他已经少了许多戾气，我看他也是累了，不愿意再卷入这纷争了。况且这几年他的心魔也很重，夜夜惊醒，对先帝爷的愧疚之情也比从前深。借着这个机会，我看他也是想把皇位还给皇上的。”纪封淮跟过两朝皇帝，观察人心，这自然是他的强项。

    “只怕他有心想让，别人却不肯轻易罢休。”纪云瑶使了个眼色，让碧云和水月都到房门外去守着，主要也是怕在宫里耳目众多，到时候被旁人听了去惹出事端，再者，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指名道姓，还是少一些听到比较保险。

    “洛家最近很是活跃，自从若淳受伤昏迷，这朝政几乎就由他们把持着，虽说有几位大臣共同商议，但最后拍板的总是洛镇科。这样下去恐怕等若淳醒来，朝里也已经丢了大半势力了。”纪云瑶这才显露出真实的情绪，在祖父面前，她不用再刻意逞强，也不用故作平静，她心里许多的迷茫和忐忑，如数说了出来。

    “洛家向来就有野心，先帝爷当时也对他有所防备，不过当时最大的威胁还是上官云谦，无奈之下也只好用洛镇科去牵制上官云谦，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害了。”纪封淮对于前朝的那些恩怨纠缠很是清楚，这也是为何上官若淳如此信赖他的缘故，他与他们家，的确渊源颇深。

    “我怕到时洛家公开上官云谦仍在世的消息，到时，若淳的皇位。。。”纪云瑶挣扎着想，若是真的危及到了上官若淳，那么忍痛她也只能对上官玖下手了。

    “他不过是用来威胁你们罢了，若是他真要这么做，根本不需要知会，直接将上官云谦父女接到京城来就行了。他手里不还握着兵权吗？要真是强硬起来，也不是没有赢的机会。”纪封淮笑着捋了捋胡须，末了还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祖父您是说，洛镇科不会用此事逼若淳退位？”纪云瑶不懂了，那么绕了一大圈，究竟为了什么。

    “行刺的人抓到了吗？谁是主谋？”纪封淮将话题绕开，脸上倒是颇为轻松。

    “刺客当场身亡，围场的守卫还在审讯之中，口供我陆续看了些，没发现什么异常。”纪云瑶扶额，这段日子，只得几日，她便像过了数年般煎熬。真不晓得那些日、日坐在高位上的人是如何撑下去的。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洛家的人。只是也找不到证据，不过我料他们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解药这一说，看来也是老天爷保佑。”听纪云瑶将此前在刑部看到的情形说了一遍，纪封淮下了结论。

    “他们是想借机杀了皇上，然后将上官玖推出来扶植成傀儡，上官若淳已经开了先河有了女皇，那么上官玖继位就少了很多障碍。我想，上官玖登基之前，他们一定会将上官云谦除掉。只有玖公主，才是他们眼中最合适的傀儡人选。”纪封淮看到孙女眼里有些疑惑，接着给她解释。

    “现在既然皇上解了毒，他们便不会再实施原先的计划，没有十足的把握，洛镇科是不会动手的，这也是他为何能隐忍十年的原因。不过，也正是他这个性子，使他错失了许多机会。”

    听祖父这么一说，纪云瑶心里是明白了，不过心思又发散了些，绕得远了。既然祖父早已看清洛家的野心，那之前一直交好，甚至还要将自己嫁个洛子山。这下，她的脸色有些不好，“那之前我与洛家的婚约。。。”

    “镇科虽有野心，但终究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对我也颇为尊敬。我一心想将他的心给拉回来，硬是拖着他与我一同暗中辅佐淳王爷。洛子山对你的心意，倒是真的，这点爷爷看得出来。没想到，最后天意还是将你和王爷凑在了一起。”纪封淮想起了一件事，失笑。

    “天意？爷爷何出此言？”

    “哈哈，没什么，将来你自己去问皇上吧。”纪封淮难得起了玩心，故意卖了个关子。

    ☆、第80章

    这服了解药的林亦訫和上官若淳陆续有了清醒的迹象，大概是林亦訫只是试药，所以所服剂量很少而缘故，倒是后面服药的上官若淳先醒了过来。

    “若淳，你醒了？”纪云瑶听了太医的诊断后，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龙床边，她知道上官若淳第一眼，定是想见到她的。

    “嗯。”像是累极，上官若淳睁着迷蒙的眼，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才微微发出一声，尔后又闭起了眼。

    “娘娘，皇上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太医在旁边一同陪着。解药虽好，却也耗损了上官若淳不少的体力，这药性很烈，以毒制毒，将她体内的血液都清洗了一遍。

    “恩，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待皇上清醒，我会向她禀明的。”纪云瑶不忘安抚太医，这几日，她在床边守着上官若淳，太医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守在外边，不敢掉以轻心，提着脑袋在熬日子。现在总算是有些盼头了，

    替上官若淳打理朝政的这段时间，纪云瑶切身体会到了君王的权力和压力，之前她明白上官若淳初登基时的困境和难处，却从没有这样真实的接触到，现在她懂了。懂得那个每日下了朝对她温言相陪的人是顶着多么巨大的压力在支撑，她懂得了在她擅自放走上官玖后上官若淳的震怒为何而来，换做是她，自己最亲密的人制造了一个那么大的危机，也许就不是一巴掌可以完结的了。况且那夜之后，上官若淳虽然冷着脸不坑来哄她，却千里迢迢地接来了祖父，这样的上官如淳她更爱了，她们都不懂得表达，却越来越爱对方。

    也正因为这段时间协助处理政务，纪云瑶又得到了祖父在背后的点拨教导，对于政、治的东西比过去明白许多，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渐渐能够厘清了。从前总是觉得祖父和上官若淳他们太过迂回，明明已经可以判断是非的事情，偏偏压着不肯明说，明明是危险的敌人，却要假装不在意，还将其留在身边。现在她开始懂得四两拨千斤，一劳永逸的好处，要用最小的代价去获取最大的利益，不仅在商业上可行，在政局上更是黄金法则。

    现在的她也学会了说些场面上的话，总得安抚各方人心，懂得适当的沉寂是必要的。可她还是不习惯戴着面具，与四周明着的，暗着的人周旋，费尽心力。想到从前这一切，都是上官若淳默默承受着，从来没跟她说过，她到底有多累，有多难。她怪过她为难时自作主张送她走，却不知道当时究竟是何种的危险，不见一刀一枪，却极有可能在清晨醒来便被杀了。上官若淳在自己尚有能力送她出去前豁了出去，只为了能让她有更多生的可能。

    现在她全都懂了，只要上官若淳醒来，今后她不会再与她去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心里的那些小心思不值一提。看着一日比一日健康的上官若淳，纪云瑶的心里也晴朗起来，每一次看着她吃完碗里的粥，脸色变得红润，她就觉得一切的艰难都是值得的。

    “若淳，还吃吗？”见今日上官若淳的胃口似乎特别好，很快就吃完了她喂的粥，眼神还是木木地盯着她看。

    “不吃了？”上官若淳依旧不说话，她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多，不过还是没什么力气说话，大多时间都是靠着简单的眼神交流或是摇头点头来表达。嘴里的粥已经全部吃完了，听纪云瑶问她，呆呆地摇头。

    “那我给你端药来，吃完了粥，再喝些药。”将温着的药舀起来，又轻轻尝了一口，口感正好。

    “若淳，太医说你现在身子已经在好转了，只要再休息一段时间，便能下地了。”吃完了药，纪云瑶又拿起上官若淳的手掌，替她揉捏手指。

    “恩。”黯哑的声音，叫纪云瑶听得都心疼，不过若淳在好转，一切都在变得更好，她需要的只是，耐心的陪伴和等待。

    “太医，皇上的手为何还是这样？”等到上官若淳睡着，纪云瑶走了出去，她必须要再问个清楚，怎么都过了大半个月了，其他情况都在好转，唯独上官若淳的手脚还是无力。

    “娘娘，怕是毒液在皇上的四肢末端残留时间太长，所以。。。”太医们也是发现了这个情况，只是也找不到根本原因。

    “所以如何？把话说清楚，本宫不懂医术，你不要在我面前绕弯子。”纪云瑶现在的威严渐渐提升，比起过去温柔的皇后娘娘，现在更加强势。

    “所以，皇上将来可能会需要旁人的协助。”太医咬牙将实情说了出来，半闭着眼，等着皇后娘娘责骂。

    “你的意思是，皇上今后无法自理？你是这个意思吗？”纪云瑶并没有生气的迹象，更没有砸杯子的动作，却让人感到了肃杀的气息。

    “臣无能，求娘娘降罪。”

    “太医的职责是确保皇上的安危，如今却治不好皇上，还要来求我治罪，难道你们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了吗？”

    “娘娘开恩。”太医知道自己定是逃不掉惩罚的，可是死到临头，还是要挣扎着求生，这就是本能。

    “下去吧，本宫乏了。”纪云瑶挥手让太医退下，又在水月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起身回到了龙床边，望着上官若淳的睡容发呆。

    现在上官若淳的身体状况已经好转了，夜里她会留宿在这里，陪在她旁边，睡在她旁边，替她暖被窝。只是，上官若淳的怀抱，许久没有向她展开了，她也舍不得去压若淳，因为现在的若淳，无法感知到自己手臂的麻木感。即便压着睡一宿，上官若淳也没有感觉。

    纪云瑶敏感地察觉到了上官若淳低落的情绪，但两人间谁都不曾主动提起关于手脚无力的事，她一直对上官若淳说，只需好好休养，便可康复。可是毒液残留的后果，她是知道的。鲜活的例子，便是林亦訫，她中毒比上官若淳久，且是口服吞入的，解药的分量又相对用得少，如今醒来了，却无法再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