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无涣觉得好笑:“怕他们吵架中暑,所以让他们打架?”
    云寒义正言辞:“怎么会?我明明是在劝他们相亲相爱!”说完把手伸向何无涣,“拉我一把,腿蹲麻了。”
    何无涣把他拉起来,无奈道:“你啊,就是个祸害,谁遇到谁遭殃。”
    “你别冤枉我,也没见你遭什么殃啊!”
    “你还有脸说?”
    这一场花酒喝得算不上畅快,也不想大热天回去共挤一张小床,于是两人各抱了几坛酒,来到一户没人住的屋顶,打算一醉方休。
    几坛酒下肚,两人都有些醉了,并肩仰躺在青瓦上,看着仲夏夜的璀璨星空。
    “阿涣,你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吗?”云寒大着舌头问。
    何无涣眸子微眯:“会吧。”
    云寒笑起来,醉意满满:“那我爹娘…嗝…一定是最、最暗的两颗……”
    何无涣不解:“为何这样说?”
    云寒在他身边嘻嘻哈哈笑了一通,“不告诉你……”
    何无涣:“…………”
    云寒笑够了,翻身靠近何无涣,嘴唇几乎贴在何无涣耳畔,声音很轻:“我死了一定不会变成星星。”
    何无涣心里莫名其妙一揪,蹙眉严肃道:“什么死不死的,口无遮拦!”
    云寒叹息:“你看你,怎么又皱眉了,年纪轻轻,跟个老头似的。”
    何无涣:“我……”
    云寒捂住他的唇,“嘘…看星星。”
    他凑得很近,何无涣能看清他微醺的脸,连狡黠都那么明媚。
    他们安静地看了很久,久到城里的万家灯光渐渐熄灭,两人又坐起身,将最后一坛酒送入腹中。
    他们都彻底醉了,云寒醉眼迷蒙的躺着,忽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阿涣,如果有天我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世上之人都欲杀我于后快,你会与我为敌吗?”
    何无涣脑子醉成一滩浆糊,隐隐约约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被莫名冷意激得稍清醒些,再要回想他的问题,却发现云寒已经睡着了。
    何无涣静静凝视他的睡颜,云寒真的非常好看,是他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人,从那年石榴树下的第一眼,他就再也无法忘却。
    即便云寒性子顽劣至斯,也能让他轻易就溺进去,就像一坛烈酒,连酒香都催人醉,一口口入喉,然后一点点沉醉,逐渐放弃挣扎,但愿长醉不复醒。
    于是何无涣就宛如着了魔一般,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几乎是颤抖着,吻上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目前还是甜的,咕~
    第109章 番外之无辞(三)
    随着这吻愈发缠绵,何无涣渐渐难以自抑, 理智告诉他趁人之危乃小人所为, 脑子里的弦越绷越紧, 就在绷到极致时,他极力起身,可头还没抬起,动作便一滞,一双手绕在了他颈上。
    脑中“嗡”一声, 紧绷的弦断了。
    何无涣难以置信,他在回应我?他为什么会回应我?
    可此情此景下,他已不想考虑太多,只想享受这片刻的温情, 随即托着云寒后脑, 想要将这吻加深。
    但就在此时, 他忽然发现不对劲,睁眼拉开距离, 视线里云寒的脸在迅速变得惨白, 紧接着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刺目的血液从他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无论如何也堵不住。
    何无涣手足无措, 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到最后只能徒劳地抱住他,亲眼看着怀里的人从一具尸体化为枯骨,到最后腐骨消融, 随风而散。
    何无涣一身冷汗地醒来,黑暗中他孤身坐在床上,茫然地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快两年了,他还在做这个梦。
    梦里的云寒还只是云寒,而不是后来的洛凌寒,也还是活生生的,而不是早已身埋泉下,成为无名冢下的故人骨。
    只不过梦终究是要醒的。
    何无涣一直在想,那日醉酒时云寒到底问了他什么问题,他这半生经历无数,无论巨细皆能一一细数,却唯独想不起这一句话。
    这句云寒最后和他说过的话。
    自那日以后,云寒不告而别,再见到时他已油尽灯枯,在他怀里永远阖上双眸。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何无涣少时漂泊,见惯生死离别,自觉百毒不侵,却不曾想只是那么一个人,就使他体会了什么叫爱而不得。
    神机老人判他今生无妻无子,果然神机妙断。
    *
    “哎,客官,里边请!”店小二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汗巾擦脸,一边殷勤地招呼客人入座,“您看喝点什么,我们这儿有碧螺春、雨前龙井……”
    客人在大厅最靠外的一个不起眼角落坐下,将剑放在桌沿,声线略微沙哑:“随便来一壶凉茶吧,再拿些吃食。”
    “好嘞!您稍后。”小二最后看了眼这位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客人,麻利地准备去了。
    这是座茶肆,大厅中间有一个高台,此刻说书先生正立在台上,讲得酣畅:“……这要从二十多年前那一战说起,当年以四大高手为首,带领各方义士,围剿当时的天下第一邪派碧落山庄,那一战惨烈无比,碧落山庄全庄上下尽毙于刀剑之下,鲜血横流,足足将庄外的河都染成红色……”
    何无涣将头上的竹笠取下,端起凉茶喝了一口,耳畔传来四周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