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潇！！！”
    心里顿时生出的无力感让李曼婷身体有了不属于自己的力气，她搂着楚子潇的脑袋，摸了一手黏糊糊的血。
    平日握笔碰花的玉手此刻与血液亲密接触，她体温忽地下降，灵魂却倔强，一使力气把楚子潇从地上拖了起来。
    放眼茫茫四处，骄阳滚滚。
    ……
    楚子潇在韩国的时候总是在畏惧，就怕就到“99.9%”这个数字，但她真的听到了，却没有先前那么害怕。
    不知道如何去细细解释，但“死得其所”四个字应该是不错的。
    李培奇对刹车动过手，要重演当年的场景，可他想得是像演戏一样走一场，等远处的爆炸声传来的声音，他当时脑海也被炸得空白。
    怎么会？
    他六神失了主，等再次回神的时候偶地记起来，半个月前他去保养车，工作人员说车有些漏油。
    当时他正处于最古怪的时段，完全没把那两个字听进心里。
    如今李培奇身陷囹圄，倒是把那个员工说的话在嘴边念了无数遍，尤其在他知晓当时使小动作的另有他人后，他念叨的频率也加快了。
    整个人像是魔怔了。
    刚才李曼婷来看过他，也才走没几分钟，走前有些麻木地说：“要是她还醒不来，你就在黑暗中度过一辈子吧。”
    李培奇抬头对她笑，喊了一声：“姐……”
    李曼婷转身回头，字字句句都席卷着冷气：“忘了和你说了，爸早就把老屋留给了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老屋是家，也就是说李栩把家留给了李培奇。
    这是那人昏迷不醒的第二个星期，李曼婷初时醒来，脑袋混混沌沌，不顾自己身体虚弱，天天守在床边，就盼着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早”。
    可等了一个星期没等到，李曼婷吊着的精气被耗光，又大病了一场。
    病中时常做梦，记得的都是医生那几句话。
    “烧伤太严重了。”
    “被重物击中头部。”
    “先送进ICU观察几天。”
    “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出了这么大的事，李曼婷没有像上次一样瞒着白潇潇的亲人，而是亲自去接白父白母。
    半百的母亲两鬓泛霜，长途憋着的委屈和担忧一到病房全倒在了里面。那个白色病床上躺着一个戴着氧气面罩的人，是她这辈子的依托与希望。
    白母决意留下照顾人，李曼婷和她换班不至于又累到一波。
    人心说到底还是肉长的，在楚子潇昏迷的第十天，叶滢来看望过，带了许姨熬制的补汤。
    她对李曼婷说：“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你爱她入骨，她也愿意为你豁出性命，那这爱就无关性别了……”
    “……是妈错了。”
    家里人的接受李曼婷喜悦不起来，有谁能告诉她楚子潇什么时候能喊她一声“老板”。
    李曼婷身心劳顿，靠着半缕魂魄度过，尽管如此她还是一边照顾楚子潇，一边处理公司内务。
    真相大白于阳光之下，消费者得到安抚，重新树立起对华颜的信任，更有甚者，还为华颜打抱不平。
    华颜拟出公告，类似的事再有，华颜自会散尽千金谢罪。
    从古至今，这样的承诺寥寥无几，华颜日后必定是如履薄冰。
    华颜重发勃勃生机，一切迹象都随了楚子潇的愿，她那天提出的承诺张晟烨先实现了。
    分布六个市天时地利人和的绝佳门面无偿租给华颜五年，五年听起来并不是很长，但是这损失可不是随便就能补上的。
    楚子潇还没醒，张晟烨压着那几个股东的头，得到一致肯定，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浑浑噩噩只顾枕着馒头睡，楚子潇其实能听见外界的动静，一直醒不过来是有系统的阻挠。
    那缺德到心眼儿的系统对她说，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给你一个月的停留时间作为奖励，然后哪里来的会哪里去吧。
    楚子潇与其据理力争，倒是给一个月啊，让人先躺半个月，是个东西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其实她也是变相在打趣自己，空空来一趟，然后又空空回去，这不是她的为人风格。
    她也曾经犹豫过，想是不是现实的世界对她更有意义？
    但经历种种，她才明了，其实李曼婷才是她活着的意义。
    她记得，当初系统是说有机会回去，并不是任务完成就二话不说遣送，而且现在又给滞留空间，这就说明某一处有一个漏洞。
    和系统嘴皮子都磨破，最后也从系统嘴里扣出那个漏洞，但还是看天意和人愿。
    楚子潇背上的烧好痊愈的速度惊呆了她的主治医生，胡医生和李栩说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还举了个例子，按她的恢复能力，如果全身烧伤说不定也能治愈。
    只是现在人没有神识，不然他想动员全医院，就研究楚子潇一个人。
    楚子潇不知自己有这般本事，抱着最后一丝希冀从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那双闭了很久的眸子有些浑浊，照样出奇地看了白得一丝不苟的天花板，然后才转动双眸。
    旁边有清雅的淡香，楚子潇偏头去看，果真看到疲惫趴在床沿睡着的李曼婷。
    柔柔软软的头发遮住面容，看不到她脸上的倦态，人好像是瘦了许多，指节脱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