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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将相

    我想与他们说些私密的话,但涅奢耆却总不远不近的跟着我。于是我只能来回转了两圈,问了一些干巴巴的问题。
    譬如,“你们上线是谁?”
    这样的问题自然是没人回复的。他们各自冷哼,很有职业操守的并不搭理我。就连涅奢耆也一笑,“特使天真烂漫,若知上线,此刻就不会只是他们蹲在这里。”
    看来上线并未暴露。
    于是我起身,“回吧。”
    涅奢耆愈发惊奇,他们一直觉得我要铺设情报网,铁浮屠旧部是必定要争取来的。因而他这才一路跟着我,也是想从我们言谈之间寻出漏洞,趁胜追击的意思。
    他道,“不问了?”
    “没什么好问的。”我拍了拍衣裳,“也没什么耐性。”
    “那回吧。”
    涅奢耆转身道,“这已是西凉最大的诚意了。”
    “但酒馆还是要开的。”
    我大笑道,“国师务必记住一句话,民心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师得协助外臣将酒馆安安稳稳的开好了,这西凉王都的民众,才能对王宫里的权贵们生些敬重。”
    话音未落,地牢里忽然炸开一声惊呼,“国师大人,有人晕过去了!”
    “快,快快,水!”
    涅奢耆不耐烦,对狱卒道,“有人酒瘾犯了,去给他灌一壶酒去。”
    “不要酒,要水啊!”
    ……
    我回身,恰好迎上那名铁浮屠看过来的眼,亮晶晶的,格外的亮,就像是无垠的雪原上,腾起了一小簇的火苗。
    第二日我与马凡去看了那处院子。
    地段果然是上佳的,且里头一直开的都是酒馆,因而工具齐全,也不必格外添置。与那老板签了契书,马凡已当街摆开了几个箱笼,他取来小酒碗依次斟满,高声吆喝,“大夏崆峒酒,免费品尝了啊!”
    西凉尚夏,大夏的酒在西凉本就受欢迎,何况又是免费。
    不一会儿门口就围了几层人,谈论着这新口味的崆峒酒。我在里头坐着,忽然听到门外有一声,“有水吗?我不喝酒,我要水。”
    我连忙将他迎进来,“有水,水多得很。”
    他一身行者打扮,连喝了三碗清水,方才抹了一把嘴道,“老板人不错,主家是谁?”
    “姓方。”
    我答。
    “本该主家亲自来操办租赁之事的,只是家里有事,不便过来,我等暂时接替。”
    那人点头,从袖管里摸出几文钱,在我面前排开。
    大夏官造的铜钱,只是其中有一枚比寻常铜钱略微厚了些。
    我接过来,在桌下撬开。
    铜钱里夹了一张薄绢,绢上只有六个字,“圣上病危,速回。”
    是方瑱的字。
    西凉王都的铁浮屠全军覆没,所以方瑱这六个字,只能是写给我的。
    他已料定我会续上铁浮屠的余脉。
    第100章
    马凡将酒馆开起来的时候, 我就该离开了。
    阿巴亥显然是看重青佩的,不仅将王宫中侍从教化之职交给了他,马凡的酒馆也叫他在暗中留意。
    看来这一时半会儿, 他是离不开这西凉国的, 因而我便没有怎么向他们提起青佩的要求来。
    更何况,他毕竟十岁就来了西凉,跟了涅奢耆这么久,王宫所有人对他又都格外信重。便是他主动与我交心, 我也不敢太信他。
    临走前, 我还是给马凡留了一包药,用法与计量都写的明白, 必要时他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
    能孤身从五仙县跑到京师,我信他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这几日与巫族的几位长老也缓和了一些,他们单纯耿直, 不像涅奢耆在官场中浸淫许久, 便是涅奢耆明里暗里挑拨过几次,他们也不曾怀疑赤哲孥孛在宫宴上涅槃与我有半分关系。
    “其木格是个骗子。”
    大长老蒙格日对我说,“我们巫族, 只拜毒仙。”
    天丒教供奉的多,这对于“专一”的巫族来说自然不能忍。赤哲孥孛拜入天丒教,无非是要为自己的政治博弈增加筹码,而长老们是想不到这些的。
    我笑, “是啊, 天丒教的都是骗子。”
    官场上的人,自己的情绪都是假的, 更何况给别人看的?
    正儿八经踏上返程的路时,已是十天以后了。
    一路快马轻车, 直入了大夏境内,我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圣上病危,这四个字一直压在我心里,生怕哪一天这消息进了西凉国,成为阿巴亥与涅奢耆的把柄。
    丹州还算平静,应是因为有明诚之与方静镇守的缘故。
    此次返程唐代儒未来迎我,倒是林平对我道,“老爷快些回京师去吧,扬州的叛军大约要打到京师去了。”
    丰禾县倒还好,有了五仙县前车之鉴,林平早早便组织了百姓操练。
    且纪信之前说过,丰禾县里多刁民。就是这群刁钻的百姓,在知道国家有难时,第一反应却是拿起家中的铁锹与锅铲,将丰禾县守的铁桶一般。
    也是地宫不在丰禾县。
    也幸好有高士雯那封信,早早的提个醒。
    也来不及多叙话,只稍作休整,便又开始奔驰。
    蒙格日他们是没有异议的。他们虽不懂百年来传承都在西凉的巫族,这一次族长转世为何到了大夏河洛郡内,但对于赤哲孥孛寂灭前的指示,他们总信的坚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