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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猫的命名法》 久世望向面前这只猫。
猫看起来很惊愕,还有一些难以辨别的情绪。它没有发表评论。气氛有些凝重了。久世想或许他不该说猫杀死鹦鹉的事,但那确实发生过。猫是残忍凶恶的生物。他不喜欢猫,只有这一只是特别的。
久世决定引开猫的注意力。他拍了拍雨篷布,换了个话题:“你想再看看吗?应该还有些有用的东西。春天化雪后,可以放一些去后院。”
其实他也不清楚那一堆杂物里到底有些什么。爷爷入院那个冬天收起来之后他再没有清理过,巨大的雨篷布盖住了所有的回忆。印象里,爷爷的后院每个季度都不一样。园圃与短暂而万物新生的春天,灿烂的夏天有傍晚夕阳中的烧烤架,秋天是葡萄酒和藤萝爬架,还有冬天,冰冷寂静然而最为瑰丽壮美的冬天……
明明同样是独居,为什么爷爷可以那样热情地维持一个家呢?久世至今想起,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做不到。光是活在这里,就已经耗尽他的全部力气了。
耳边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是猫正试图从杂物堆里解放那个户外秋千。秋千绳从烧烤架的支脚上解下了,可秋千支架又勾在了藤萝爬架上。爬架顶端还牵着一截不锈钢的短梯,看起来像是泳池用的那种——他家没有泳池的吧?爷爷不会闲到挖了个泳池又填上吧?
久世放下吸尘器,帮着猫艰难地把秋千和其他物件拆分开。猫将秋千架就地搭起来,系上绳子,看起来跃跃欲试。久世把猫拦下来,重新拧了一遍螺丝。他还没完全退开,猫已经一个助跑跳上了他的背,双手搂住久世的脖子。久世被它吓了一跳,但猫在他耳边畅快地大笑,他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猫在久世后颈蹭了蹭作为感谢,然后从久世的后背爬上了秋千坐椅。久世轻推了一把,松手时,连接处的铁锈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受限于储藏室的空间,秋千只能小幅度地晃荡着,猫的脚跟随着每次晃荡在地面踢踏,但它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介意。
“你的爷爷非常有趣。”猫说,声音听起来相当快活。
“是啊。”久世说。他望着这只猫的自娱自乐,忽然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它。如果他也是那样有生活情趣的人就好了。猫在这里的时间不会那么无聊。它可是一只猫,却一直只能陪着他待在书房里。他记得猫被困屋顶时跳入雪堆那样快乐,他也记得那次丢弃圆木时猫在野外的兴奋。
久世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收拾好猫刚刚翻出来的后院家具,在心中设计着未来的计划。
不知什么时候秋千的嘎吱声已经慢慢停了下来。久世抬头看过去,见猫正站在储藏室深处一道小门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走向猫,它显然也听到了,回头向他露出询问的表情。久世向它点了点头,猫于是推门而入,感应灯闪烁几次,洒下黯淡的光芒。
室内是十几个巨大的木箱。久世看着猫眼神里快要溢出来的好奇,笑了笑,主动打开了一个。木板下露出了一张巨大的塑料质感的白纸,角落贴着标签。沿着标签伸手去摸,能摸到其下油画框架的边缘。
“是爷爷的作品,”久世说,“装裱后在这里封存。有展出邀请时,我要把把画送到城里,做好保护措施再寄出送展。平时也要定期确认状态,是不是需要光油保养之类的。这间房间的温控和湿控都是特别设计的。”
猫听得似懂非懂,一脸敬畏地绕着木箱子转了一圈,都不敢伸手去碰。
久世看得好笑:“不用那样……没那么厉害,爷爷不是那种传世的画家。他的画只是在日裔美国人里稍有名气,这三年里一共只送展过四次而已。”
“我知道,但那也很厉害。”猫说。它盯着标签上的缩略图,试图从里面研究出油画的样子。那副样子非常可爱,久世几乎想当场撕下那层油纸了。可惜刚刚打扫时外间扬尘太多,不是打开油画的好时机。
“新年后,我会做一次油画养护。你想看吗?”久世说。当然那不是他的原计划,但猫不必知道。
猫显然对一切未尝试过的新鲜经历都极感兴趣。它痛快地答应下来,还提前跟久世约定了时间,生怕跟油画展时间冲突。久世只好跟他解释最近还没有油画展的邀请,还特地向猫展示了自己的日历——重要事项那一栏,只有四次画展的记录。
“你留在美国,是为了帮爷爷处理画作吗?”猫问道。
“是的,”久世顿了顿,决定说实话,“我觉得……生前没有照顾好他,现在就必须要留下好好处理他的画。”
猫点了点头。它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一圈木箱,久世也跟着它环顾四周。
相比外间储藏室的灰尘密布,这间收藏室干净又整洁。久世会将一切定期打扫。收藏室里十几个木箱,除了三箱是画作,其余木箱里是爷爷收藏的录像带和书籍。爷爷的书曾经多到书房都放不下的程度,他把其中英语的部分都清到了这间收藏室。久世的英语不算太坏,但他基本不用这门语言。既然他所有的阅读需求都能被母语的网络满足,为什么还要用英语呢?
久世没有读过爷爷那些书。他随手打开了一个装书籍的木箱,原本只是想将爷爷的收藏展示给猫看,没想到猫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书封便露出了相当感兴趣的神情。它翻找一会儿,拿起一本杂志似的薄册子,就那样倚在收藏室的门口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