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是我自己太不小心,累得你挂心了。”
    苏巽抿唇莞尔,两颊泛起浅浅的笑涡:“毕竟病去如抽丝,我之前折腾的太过,眼下有所反复也是常情,只能日后多加注意。”
    “叶老板不必担忧,既然阿巽是我的人,我自然会好生照顾。”
    段云泱抬手揽住苏巽肩头,顺势理了理他松散的衣领,流丽明媚的眼眸间透着几不可察的抗拒,定定笼罩向叶知蘅。
    靠着他温暖的怀抱,苏巽眉梢眼角的笑意险些隐藏不住,分明段云泱此刻的行为与笨拙的孩童没什么两样,可他偏生爱极了这近乎霸道的占有欲与腻乎劲,索性任由他动作。
    “……如此也好。”
    身为局外人,叶知蘅自然道不明二人心中的小九九,只本能地感到有些不适,忍不住轻咳一声,掉开眼去。段云泱正乐得如此,见苏巽捧着的手炉有些凉了,赶忙从身侧换了盏暖和的过来,一副情深意切,羡煞旁人的模样。
    “我说……姓段的小娃娃,你也稍微节制着些,在场的不仅有小叶子,还有老夫呢,”盘古被段云泱近乎笨拙的宠溺姿态逗得发笑,附在他耳旁逼音成线道,“再说小苏的身体有净寰莲的温养,想必不久便能恢复如初,来日方长,你也不必急于一时啊~”
    “前辈……!”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荡漾,话语背后的含义又过于劲爆,段云泱老脸“唰”地一红,一时连吐字都不甚利落。
    苏巽感受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再望了望盘古满面莫测的神情,心念微动,也大致明白了二人暗中交流的内容。冰雪般的侧颊登时泛起绯色,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与段云泱隔开些许距离。
    得偿所愿,盘古自是笑得惬意,安慰似的拍了拍段云泱的肩头,抛下一句“任重道远,徐徐图之”,便与叶知蘅一道扬长而去,留下段云泱暗自恼怒,似羞似怯地瞥了一眼苏巽,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思被戳破的尴尬自然非同寻常,尽管那人荒诞的想法正是围绕自己而生,苏巽思忖了片刻,情感依然盖过了理智,不着痕迹地上前几步牵住段云泱的衣袖,轻声唤道:
    “快走吧,别教玄霄阁的同僚们等久了。”
    段云泱茫然无措地点点头,现在的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满心满眼都是无所遁形的窘迫。分明苏巽的指尖近在咫尺,他却连伸手触碰都不敢,唯恐自己再轻举妄动,那人便会因为羞赧避之不见。
    情之一字,当真是人世间最为艰深的奥秘。
    待二人跟随在盘古身后抵达侯府大堂,玄霄阁众人已经在此等候,见到来人皆是一惊,部分是由于过往戴着琉璃面具相对,今日才首次得见他们真实的样貌;部分则是玄霄阁的旧部,见到暌违已久的盘古,同样不由得吃惊非常。
    风伯首当其冲走上前来,揭开常年佩戴的琉璃面具,激动不已地拱手道:“属下风伯,见过盘古阁下!”
    毕竟当年玄霄阁的律例格局可谓由盘古一力促成,这般德高望重之人竟因为内部龃龉被驱逐出阁,不知是多少人心中的怅恨遗憾。风伯等少数资历深厚的元老比寻常阁众知晓更多内情,自然意识到盘古当年黯然离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如今能再度相见,只能说命数玄妙,不外如是。
    盘古同样忍不住唏嘘,托住风伯的手臂将他扶起,环视四周众人,运气朗声道:“鄙人季明渊,原供职于玄霄阁大会,在任十五年间曾从事修订玄霄阁阁规,订立任务流程规范,分设玄霄阁灵武、玄枢、丹石和飞燕四部等一系列事务,于五年前被大会决议认定为叛党,逐出玄霄阁。”
    在场众人大多都听闻过盘古其人,但了解到过往种种尚属首度,加之他并未向众人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这席剖心之言便显得尤为意味深长。玄霄阁员们面面相觑,都心照不宣地沉默,室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苏巽一言不发地立在二人身后,眉宇蹙起,双手不自禁地紧握成拳。季明渊这个名字他早先便已经知晓,只是为了保全身份的秘密,才始终以“盘古”相称。他对那人为玄霄阁所付出的一切,虽然早已心中有数,可当此时逐一聆听下来,依旧忍不住忿忿不平——
    以赤胆忠心相报,终得一番刻骨凉薄,何其可恨,何其可悲!
    感受到身边人激动的情绪,段云泱投去关切的眼光,垂落身侧的手几度抬起,又挣扎着放下,终究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盘古,或称之为季明渊,并未留意到这一细节,而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沉痛道:
    “玄霄阁所发生的一切,我已经从烛阴和毕方处了解了大概。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无法改变天吴独断专横的局面,更不能与各位共患难。眼下分裂之势已成,痛惜往事也无甚助益,当务之急是解决各位的归宿问题。”
    “梁国目前是天吴的大本营,而玄霄阁平日里接取的暗杀任务主要针对一方巨贾,因此与周边列国的贵族阶层冲突剧烈,若是让他们发觉了各位的真实身份,只怕此后难有安宁之日。而毕方在齐国颇有势力,若诸位愿意,则可以个人名义加入齐国平昌军的编制。”
    他说着将目光投向身后,段云泱闻言微微颔首,大步走上前来,灿烂的日光漫上他英挺刚毅的轮廓,愈发显得一双色泽浅淡的眼眸清澈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