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页

作品:《Atlas·黄昏书

    “胡说!”
    黄铜地球仪一下子被甩到地上。
    “愚昧,自大,冥顽不化——这说的就是您,伯恩哈德先生。我从没见过比您更不讲理的家伙。”
    “不讲理?好笑,这种人我倒是见过三个:海因,佩列阿斯,还有你!”
    “您自以为有道理,那就抱着您的理论见鬼去吧。和你这种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我会把佩列阿斯带回来。我不会让他……”
    “蠢货!你怎么把他带回来?就凭你这——”
    “我不会让他就这样死去。他的创造,我要让全世界都看到。”
    “一无所知的小子!”
    “是您太自私了。”尼尔淡然地说道。
    这种自以为是的冷静比咄咄逼人更让老学者愤怒:“自私?人不可能完全知道自己适合什么,未加驯服的天赋不过是无用的野马!我为什么恨海因,不是因为他浪费自己的天赋,而是他逃避自己的义务,他对知识的义务!好好想想,到底什么才是你说的‘自私’。佩列阿斯也是一样,有能力者却碌碌无为地死去,被历史遗忘——简直不可饶恕!至于你,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去接受导师伊西斯的邀请,做她的学生,从现在开始好好补习术士的课程。如果你也像那个家伙一样浪费这种才华,你就一样是罪人。伯恩哈德家已经出了一个蠢货,不需要第二个!”
    “我要成为骑士。”
    普洛斯下意识地一挥手,疾风倏然使大门重重地关上,桌上的书堆、玻璃器皿以及石膏像被刮落在地。
    “您发脾气也没用,祖父。”
    纸张纷纷扬扬。门被温柔地推开了,卢西奥不打招呼就走了进来,他揽住胡子发颤的普洛斯的肩,像安慰孩子般轻拍老友的背。
    背对着尼尔,普洛斯吼道:“那就请您以后不要再姓伯恩哈德了,普洛斯彼罗先生!”
    卢西奥轻声劝说,可也没什么用。
    “好,我就不要这个姓了。”少年忍不住踢开脚边的地球仪,转身大步离去:“从今往后,我叫尼尔?普洛斯彼罗!”
    第27章 XXVII.
    猫头鹰似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端详手中的信件:确实是“帝国之焰”的火漆印。于是他抬头,对带来这封信件的骑士说:“伍尔坎公爵,我与他相识还是在奥米伽。当时我带着学生去考察伊巴涅的遗迹。没想到正好遇到陛下亲临督查学者们的工作。陛下身边有一位红眼睛的外国人,帝国来的使者。我记得很清楚,那人走过来和我谈天,他很亲切,对伊巴涅的见解也很有趣,而且奥米伽语说得那么好,真是让人意外。”
    古兰尔本来在看周围的书籍,听到这话就笑了:“塞拉芬学士,谁叫卡洛亚洛那家伙就喜欢往奥米伽跑?他的奥米伽语恐怕说得都比大陆语熟练了。”
    名叫塞拉芬的男人也笑了:“可惜我也是很久没回奥米伽,不然恐怕还能和公爵见见面,聊聊天。费奥尔多维塔爵士,请问公爵还好吗?”
    伊戈不自在地偏过头:“公爵大人很好,多谢阁下。不过请恕我直言,我并非爵士。”
    “很抱歉先生,希望这并未冒犯到您。我来看看这信……嗯,是说伍尔坎公爵想看看这位佩列阿斯先生留在塔林的手抄本喽?”
    “如阁下所言。起因是佩列阿斯阁下曾丢失过一份手稿,虽然手稿并未完成,但公爵大人认为它的价值很高,希望能找到它,否则佩列阿斯阁下的心血可能就难以存世。然而这一路来我并未发现手稿的踪迹,所以希望获准进入塔林,查看佩列阿斯阁下早年的著作是否有所存留。”
    “按程序是可以的,”塞拉芬学士抬了抬眼,额头不由地挤出几层皱纹,“佩列阿斯……这个名字真是熟悉,看来我脑子是越来越不行了……”
    古兰尔抽出一本精装手抄本的《狄恩战功歌》,烛光将封面上那顶着巨冠的“兽”映耀出金绿色的光,它由绿松石粉末绘成。他一边对比着现存的版本与他此次收录的版本的异同,一边说道:
    “您是奥米伽人,塞拉芬学士,两百来年的时间里记岔几件人事再正常不过了。”
    胖乎乎的中年人起身,抖抖颜色不明的亚麻长袍,那样子确实像猫头鹰在梳理羽毛。上千把的钥匙像是腰带般挂在他身上,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响个不停。塞拉芬摸索了两下,又侧了侧腰身,摸到一把很小的黄铜钥匙。就在取下钥匙的那刻,他停顿了一会儿,猛地抬头说:“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孩子啊……难怪这名字如此熟悉,当时那事闹得挺大的。”
    “哦!什么事什么事?”古兰尔问。
    “这孩子命名礼不是由他的导师进行的。”
    “是别的学士为他命名?”
    塞拉芬学士摆手:“现在说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名字是另一个学徒给予的。难以置信,您说一个学徒怎么能驱动那么大的能量来进行命名礼?佩列阿斯……对,是这个名字。两个大胆的孩子,当时哪怕出一丁点岔子,他俩恐怕都得受重伤。”
    “这种事不行的吧?他们受惩罚了吗?”
    “没有,毕竟这种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从来没有先例。但我听说他俩的导师气坏了,那晚闹腾得动静很大,我认识的好多学者都去劝了。我不认识那位学士,所以没去,只是听说的。”
    伊戈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佩列阿斯无意中曾提过这位年少时的同窗,每次涉及往事,这位学者总是显得小心翼翼。但不论青年再怎么谨慎,他的语言和神情还是难以将这种悲伤感掩藏。